闻香识情人
薄情寡义的理科男14岁的时候我就开始使用香水,当然是偷偷的。即使不用,每天在各种鲜花混杂的香气里穿过,总能衣袖飘香。邻居严浩和我一块儿长大,知道我拖鼻涕逃课的“光荣历史”,即使我故意将涂了香水的手腕递到他鼻子底下,他也熟视无睹。严浩嬉皮笑脸地问:你为什么老是弄得这么香喷喷的,不像个良家妇女。听他这样没见识,我就呸他。
淑女遇到呆子,好比秀才遇到兵,道理是没法讲的。3年里我谈过不下三场恋爱,每次高高兴兴地开始,严浩都乌鸦嘴一样说我流年不利,抛出的感情,无异于肉包子打狗,然后叫嚣着让我请客。唯一让他得逞的一次是我和那名插图师的恋情画上句号后,严浩幸灾乐祸地说:“为证实我的先见之明,我们应该找个地方庆贺一下。”
正好心情不佳,我乐得找人排解一下,于是我们坐在了曼德拉靠窗的角落。叫了两杯科洛娜,严浩笑眯眯地说,不听好人劝,吃亏在眼前,有几个男人能受得了你这样歹毒的香熏?我不说话,一杯接一杯地喝下去。
理科男的薄情寡义不是没根据的。
风情女子素素和白马路南
香水制造世家的千金没有选择女承父业,并不妨碍我用香水,每一款刚配制出来的香水我都先用,就像时装模特总是穿新衣一样。
一天我在爸爸的公司看到了一个让人惊艳的女子,一袭黑衣,腕上犀牛骨镯,眼波水湄一样。在熙攘的人群里如一颗璀璨的水晶。一问,原来她就是塔娜香水的代言人倪素素。素素话不多,不像其他广告明星那样张狂,她为人很低调,一来二去,我们就熟了。
出公司门时下起了雨,我用包遮挡着脸,对着那辆泊在门口的车大声喊叫,司机迟疑着把车门打开。“挣钱还要思考3秒钟,不是脑子进水就是近亲结婚……”我咕哝一句。“莉萨工业园东街38号。”司机嘴角牵动着微笑了一下,打转方向盘,歪头道:“你用的香水是MerMer吧?”我摇头,笑说:“不,我用的是稀世的罗兮兮真香。”除了专业人士很少有人能闻出香水的内容品质。这款我清晨轻点耳垂的正是和MerMer有相同的安神成分:檀香、海藻青苔、李子和麝香。我吃惊地打量他,整洁的寸发,“Playboy”蓝条T恤,腮边有刮过的青色。他脑后仿佛长了眼睛:“你是罗兮兮吧?我还以为你是个小女孩呢。”
然后我看到了他的名片:路南,塔娜香水公司市场策划。原来是我爸爸的得力部下。自22岁毕业我连续跳了四五家公司,虽然不论我怎样调皮捣蛋,总能逢凶化吉,因为我是大名鼎鼎的塔娜老总罗家瑞的女儿。不论我走到哪里,总像悟空那样跑不出如来佛的手掌心,但我宁愿像白手起家的素素那样,出身寒微,一步一步都是自己打拼出来的。
可这个路南,还真的不讨厌。
另一种不同的香氛
只要有时间,我喜欢拖着素素去逛街。她很少买华丽昂贵的衣服,房间也布置得很简单,铺天盖地几乎全是素色,连窗帘上的刺绣都是淡雅的月牙黄。除了塔娜香水,她接拍的广告并不多,娱乐圈里像她这么淡泊的女子实在很少。
再见严浩,是3个月后,他浑身晒得黑黝黝的,还戴了一副太阳镜。“你没觉得这两个月的天气有什么不同吗?”他冷不丁地问。“不同?没有啊……”他表情如一棵腌白菜:“我还以为你茶不思饭不想,单相思得不能自拔呢——对了,我去了一趟西藏……”他又突然狰狞地问:“你是不是恋爱了?瞧你打扮得花蝴蝶似的,是哪个臭小子把你迷成这样?”
我一个劲儿地偷笑,严浩贬了我这么多年,但现在越来越会说让我脸面有光的话了,不论真假,我听着很受用。
是啊,虽然只是短短的3个月,路南已经成了我生活中最重要的一部分,我大半的时间用来思念他,小半的时间用来跟他约会——因为他实在太忙了。
他喜欢我身上或淡或浓的香水味道,任何一款,都能让他心神荡漾。他赞我的时候,我脑海里浮现出严浩的大脑袋,他像一根不解风情的木头一样,什么苹果味,草莓味,他一概闻不出。他粗鄙的嗅觉大概只能闻闻空气清新剂或者洗洁精之类的滥俗味道。我难过了5分钟,然后彻底地将他从心中给抹去了。
当路南在黑黝黝的电梯里,用温热的唇轻吻我耳边的发丝,呓语一样地说:“兮兮,你是我的鸦片……”我已经知道我这辈子,就是他的了。
像海一样将人淹没的爱
严格意义上说路南并不是一个新式男人。他喜欢喝茶,而不是咖啡;喜欢看中国古典书籍,而不是那些英文字母乱窜的时尚读本;喜欢才子佳人红袖添香的爱情模式,而不是和心爱的人一起去蹦极。可他却是一个能抓住时尚走向的营销天才,塔娜香水每年15%的销量,他功不可没。我发现路南真的是一件稀缺的宝贝,值得我捧在手心里去疼,去爱。
独一无二的他当然需要独一无二的香来配。我采摘广藿香、青苔、薰衣草,找来海藻和豆蔻,萃取它们的果实,提炼精华,反复用溶剂提纯,加入复合剂和玫瑰油,制造出我最爱的香气。让他一生困在我的芳香里,不愿醒来。
然后我去金匠那里,拿我的耳环手镯等细软车出金丝,去陶艺铺,自己做正反面暗合的男人体女人体香水瓶子,心形的盒盖。盒子底部用雪绸金丝铺垫,放上那瓶香水,空隙用干燥檀香屑填满,外面包裹用凤仙花和草莓汁染的丝带。
路南当着我的面把宝石蓝缎面盒子打开时,惊叹道:“这是什么香,这么神秘,我从来没有闻到过。”
我在他的耳边吹气如兰:“路罗迷迭香,送给唯一配用它的人……”路南紧紧地箍住了我的小腰,把我的头扳过去,对着他俊朗的面庞,他的眼眸里劈里啪啦地开满了野火花,就像元宵夜。“兮兮,我们订婚吧!!”
不和谐的插曲
我生日那天,父母都到深圳去了,同事朋友来祝寿,我也叫上了素素和严浩。最开始素素百般推托,我一个劲儿地哀求她:给我个面子还不行吗?再说你还没去过我家呢。
嘻嘻哈哈地唱歌打升级,在每个输者鼻子上贴上纸条,果汁、咖啡和葡萄酒洒得遍地都是。狂欢的气氛几乎将屋顶震翻。我以为路南一直不喜欢这种闹哄哄的气氛,他还好脾气地被灌了满脖子的扎啤,当然是把我抱在怀里。他多少有些不自然,不时地看着端着一杯葡萄酒静静倚着门框的素素。美女都是让人感到震慑的吧,我心里微微有些泛酸,然后看到了摆弄一只雕塑的严浩。我有些没好气地说:“严浩,你如果喜欢就带家里去好了。”孰料他傻乎乎地道:你说的可要当真啊。笨熊一样,傻乎乎的,让我丢尽了面子,早先还指望他活跃气氛呢。
月已中天。一伙人摇摇摆摆地走出去,路南送每一个家远的人。我回屋躺到沙发上,半天不见路南回来,我从窗子向下望去,路南的车分明停在那里。他和穿风衣绾高髻的女子紧紧拥在一起,我不敢相信,那是素素,一向淡然的素素,我的好朋友素素。楼上的灯光影影绰绰,恍惚迷离,眼里似乎进了沙子。
惊讶比悲痛要多
我不敢相信那样清澈冷艳的素素,竟然是抢夺别人男友的好手,更不敢相信爱我至深的路南会这么禁不住美色引诱。
我找到素素,故作平静地向她请教淘衣经,坐到她身边。她一丝不乱的黑发髻上别了一枚蓝水晶簪子,隐隐的一股香,却分明是我亲手调配的“路罗迷迭香”,而平时她一直用塔娜·琳达的。
我站起来,突然地说:“素素,你用的香水是路南送你的?”
素素显然没有准备,她明媚的大眼睛一瞬间黯淡下去。
我压抑住心头的愤懑:“我一直把你当姐妹,你为什么要抢路南?”
素素转过身去,半晌道:“我是隐瞒了你,对不起你。可是兮兮,路南本来就是我的。”
她转身从箱子的底层拿出一本影集:里面几乎全是她和路南的合影,并肩而坐的,深情拥抱的……照片有些发黄,已经有六七年的光景了。
素素说:“我们在大学时就相爱了……我们都是穷人的孩子,一步一步全是没日没夜地拼出来的,如果没有路南,我做不了塔娜的代言人,可是也是因为路南,我只能做塔娜的代言人……”
我听不懂她说什么,但泪水已经从我的脸上滚滚而下:“你说这些和我有什么关系?!”
素素说:“我等了他5年,等到他认识你,然后,让我做他暗地里的情人——因为他忘不掉我,因为你爸爸有钱……”
素素瘦削的肩头一阵抽搐,流着泪开始收拾自己的东西。
我失魂落魄地走回家,一一打开我所有的香水瓶子,倒掉,从窗户扔出去,接着就想扔掉自己。然后我听到下面有人惊声大叫。那人捂着头跑上来,竟是严浩,他捂着头,有鲜血从他的指缝流出来。他还在那里一迭声地叫:“兮兮,你赔我的头,这么聪明的头被你砸了一道口子……”他看我趴在窗户上,吓坏了,一把上来抱住我:“你个大木头,兮兮,我爱了你这么多年,你都在那里装傻,今年我已经29岁了,我妈还等着抱孙子呢。你还要让我等到什么时候?!”我透过泪水看着满脸是血的严浩:“傻子,还不快去医院?!”严浩说:“你如果不答应我,我就把脑子全淌出来算了,成个植物人,我的后半生就赖着你了……”
严浩告诉我,他一开始就看路南不是只好鸟。后来,他说他也要用香水了,因为自从那天他被洒了一头的香水后,单位里的女孩都对他笑得特甜蜜。我上去拧他的腮,他顺势将一枚戒指套在了我的中指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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