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步草原
少年时,读老舍先生笔下的呼伦贝尔草原:“六月人归花满地,随时雨过翠连天。”今年八月,我第一次走进呼伦贝尔草原。每年的七八月,就是呼伦贝尔草原最美的季节。汽车奔驰在草原上,窗外,青草如同碧绿的海洋,一直延伸至天的尽头。不远处,雪白的羊群,黑白斑点的奶牛,悠闲地踱步、吃草。天高云淡,大雁在空中盘旋,几朵闲云,缀在湛蓝的天空上,像童年吃的棉花糖,心一瞬豁达起来。原来,在山水天地间,人都还原成了大地的孩子,坦荡纯洁,了无邪念。
没有什么比在夏天的草原漫步,更令人舒畅喜悦的事了。你的眼睛永远望不到天际,看不到草和天相接的地方。草原上并不是平坦之极的,它有舒缓起伏的小山丘,像大海里的波浪一样,一个接着一个。人总是忍不住爬上一个又一个碧绿的山丘,想要翘望更远的远方。雪白的蒙古包散落在原野上,仿佛绿毯上开着一朵朵的白蘑菇。站在草原极目远望,碧色连波,满目青翠,连眼睛好像被青草染绿了,变得透明、清澈。草并不深,脚踩上去舒服而绵软,如同踩在厚厚的地毯上。在草原上深处游荡,漫无目的,走累了,在草原深处躺下,静静聆听大地的呼吸。
湛蓝的天空是云朵的大床,白云一朵朵的,懒懒地躺着、坐着,依偎在一起谈天说地。一会儿,又追逐着风儿在天空漫步,走走,停停。有时,晴空万里,天空蓝得没有一丝云,显得如此寂寞和孤单。有几只白鸟欢唱着划过天空,给蓝天带来一点生机。鸟鸣声仿佛在湖水里洗过了,一如初心。你躺在草丛里看天,看来往的牛羊,仿佛也变成了草原深处的一棵草,看天听风,什么也不做,什么也不想了。
马是草原上的王子,白色的骏马,漫步山川,蹄如莲花。马儿骄傲地仰着头,望着远方,目光悠远而安然。不远处,有两匹马儿在远处漫步、吃草、嬉戏,它们在阳光下交颈而立,仿佛一对恋人。我想起作家鲍尔吉·原野写的文章:“如果马儿会开口说话,吐露的毕是诗一样的柔情。”我坐在草丛里,看着一匹小小的枣红马,它忙着低头吃草,有时抬头望着远处的妈妈,健壮的四肢,枣红色的皮毛闪着光亮。它长长的眼睫毛忽闪着,乖巧极了,眼波温柔,像是我童年的朋友。
“天苍苍,野茫茫,风吹草低见牛羊。”雪白的羊群像珍珠一般,一颗颗地散落在青草上。它们气定神闲,优雅从容,一会去吃青草,一会去亲吻闪着露珠的野花。小羊的眼睛亮晶晶的,跟在母亲身后,“咩咩”地叫着。它身体雪白,眼神温柔,粉红的小嘴刚刚亲过青草,头上的小角也长出来了,像顶着两颗粉红的葡萄,它用小角一次次地蹭母亲的身体。小羊仿佛从画家夏加尔的笔下走来,从夏加尔的画《我和我的村庄》中走来,农人扛着锄头回家了,远处是童话般的小屋,门前有一棵开花的树,小羊睁着一双纯净的眼睛,竖起耳朵静静倾听,一曲田园牧歌正在原野响起……
风儿是草原最温情的大手,她轻轻地拂过青草,拂过骏马,拂过牛羊,拂过湖水,拂过大片不知名的野花,花儿的脸忽然觉得痒痒的,就忍不住咧着嘴笑了起来。所以,草原上到处都是野花,有牵牛花站在草丛里冲你乐了,洁白的衣裳,深紫色的裙边,浓淡相宜,画家的笔是画不出来的。黄色的蒲公英,粉红的格桑花,白色的雏菊都笑意盈盈,风儿一吹,三三两两,说着悄悄话。
在蒙古包里听蒙古长调,江河一般的惆怅,黄昏一般的苍茫。雄壮又凄美,深情又辽阔,让人想起清晨的薄雾,夕阳下的羊群,蒙古包前白发苍苍的母亲。我虽然听不懂歌者的语言,但我明白他唱得都是眷恋,对故乡、母亲、恋人……
黄昏时的草原,落日的余晖将羊群、牛羊染成了金色,鬃毛飘飘的骏马披着晚霞归去。此时的草原,像一位慈祥宽厚的母亲,安详宁静,淳朴温情,等着远方的孩子。旷野无人,天高云淡,亘古不变的原野,只有风声、落日、羊群、马背上的牧人;远处,洁白的蒙古包正升起袅袅的炊烟。
美丽的呼伦贝尔草原,像一幅静谧绚丽的油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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