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说话的母亲
元旦放了三天假,想起有一段日子没回老家了,瞅着这个空,我就回家了一趟。爸妈看见我回来,都显得特别的高兴。毕竟我常年在上海市区工作,每年能回去的次数真的是屈指可数。
似乎从我回家的那一刻起,母亲就在陪着我说话。我走进房间开始,母亲就问我,在那里生活的还好吗?我说,还好。母亲又问,工作还好吗?我说,还好。母亲还问,一切都还顺利吧?我说,都顺利。被母亲问得烦了,我就进了我那房间,打开电视机,坐在椅子上兴致勃勃地看了起来。在上海市区,总觉得自己就像是根时钟的发条,一刻不停地都要转动起来,难得在老家可以这么的清闲一下。
谁料,我看电视还没满10分钟呢。母亲就进来了,在我旁边的椅子上坐了下来,说,你知道吗?前几天我碰到你小学时的班主任了,据说都退休好几年了,你还记得那个人吗?我摇摇头,说,不记得了。母亲又说,我记得你小时候啊,没少让我们操心,学也不好好上,调皮得很。我们没少找你们班主任啊。我哦哦地应付着,母亲说的话,不是我想听的。
但母亲的话匣子一开,似乎就收不住了。我看着电视,说,妈,我坐车回来有点累了,你让我看会电视休息一下吧。母亲点点头说,行,行,那你好好休息。说着,母亲站起身,走出了房间。
我回家那三天,耳根子似乎就没清净过。有事没事地,母亲总跑来和我聊天。聊得无非也就是那些陈芝麻烂谷子的话儿,有时还扯扯张家长,李家短的,都不是我所能感兴趣的,我听得烦了,更听得厌了。第三天上午,我还在房间整理着下午要去市区的东西呢,母亲还在不厌其烦地和我说啊说,说得我脑子都大了,都忘了该带什么了。我皱了皱眉,没好气地说了句,妈,你就不能让我安静会嘛。母亲的脸微微就落了下来,没在说话,转过身,母亲就走出了房间。
中午吃饭的时候,只有父亲坐在饭桌旁。我其实是有些愧疚的,说完对母亲的那番话,我就已经后悔了,但我又不知道怎么去跟母亲和解。我问父亲,我妈吗?父亲很严厉地看了我一眼,说,你不该和你妈说那些话啊,她很伤心。我低下头,说,爸,其实我不是故意的,我……父亲的神情缓和了许多,说,我知道,你妈确实也是烦了点,但你也别怪她。
你知道吗?你外婆在的时候,还可以和你妈说说话。现在你外婆走了,你妈就更无聊了……我恍然记起,半年多前,外婆离开时,母亲淌满泪的神情。我的爷爷奶奶,外公外婆,四个老人中,外婆是最后—个离开的。
我走出房间,看到母亲在门口不远处的田间,弯着腰似乎是在忙着什么。我走过去,说,妈,对不起,以后我每个月都抽时间回来。母亲扭过的脸,忽然一阵阵地抽动了起来。
眉豆的眉
陈晓辉
印象中,豆子都是“精”的。成熟的豆子,不论大小,都饱满而结实,抓一把,一粒粒的,有—种俗世烟火的精明与圆滑。无论如何,这与婉转娥眉也扯不上关系。
眉豆却不然,首先这个名字就好得过分。眉,这也是一种豆子该有的名字吗?
本来,五官里,嘴巴负责吃饭说话,鼻子负责呼吸,眼睛负责观察,各司其职。只有眉,没有实际的职责,只负责—种说不出的风情。曾有人形容—位艺人:孤意在睫,深情在眉。眉有深情,所以动人。无法想象,一个人若没有眉毛,会是怎样一副奇怪模样?
因为有了眉豆,豆类家族中多了一位特别的女子,可以扬眉吐气了。
眉豆也不辜负这个名字,楚楚动人,但美得并不凌厉,反而是那种外表清淡新鲜,内心精神强韧,有心人无意遇到,便是心头好。
和所有的豆类一样,眉豆也在春天被人们“点”下去,浇几次水,就钻出俏生生的嫩芽。过些天再看,就该搭架子了,在成长这件事上,眉豆从不懈怠一分。人们把竹竿扎进它身旁的土里,它先矜持一下,过一会儿或晚上,才谨慎地绕一圈儿、两圈儿,最后认定这根竹竿,就一心一意地绕着,开花,结果。眉豆的花细致娇嫩,淡紫、玫红、雪白,一朵朵蝶形小花,盛满了阳光雨露,是最美的盛开。
眉豆的花期长,从初夏到中秋,整整一个夏天,架子上花事不断,再加上碧绿、紫红的豆角,是最丰富的植物。看似娇柔的眉豆,精神丰富到强大。
朋友喜欢眉豆。那时候,她和老公的生意刚开始,三十多平方米的小院子,不足九平方米的小屋,放满了各类货品。她带着一岁多的孩子见缝插针地点下眉豆,眉目间,似乎完全不识人间愁滋味。“眉豆味道特别好,我们全家都爱吃。”那时候,小小院子的上空几乎被眉豆爬满,绿叶间,一粒粒蝶形的花朵,把那个简陋的小院子,装点如一座乐园。遇到下雨,眉豆架子上散发出一种特别浓郁的香,于是整个小院馥郁芳菲,似乎消散了世间所有的艰难。那些日子,她经常摘些眉豆角下来,切成丝炒了,老公和孩子抢着吃。小小的屋子,全是幸福的味道。现在的她,每天下班后做瑜伽、听音乐,闲了出去旅游,眉目清明,笑靥如花,比那些眉豆花儿还要明媚几分。
眉豆,既有豆家族的强韧,也没有负了“眉”的深情。阳光里,低眉婉转,生命中细细的喜悦,比婉约更婉约。寒流袭来,轻轻扬眉,裹在明媚外表下的态度,比凛冽更凛冽。在低眉与扬眉之间,一粒眉豆,清欢洗流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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