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丝菌
小时候,我最爱吃黄丝菌,那些长在茅草丛中像喇叭一样的黄色菌子,颜色赏心悦目,香气特别浓郁,味道极其鲜美,炒肉或是炖汤,都是难得的天然美食。父亲原是林业管理员,常在山里行走,便有机会采些野菜回家,如蕨菜、野蒜、菌类,其中黄丝菌是父亲采得最多的,因为全家人都爱吃黄丝菌,故而父亲特别留意一些。每当父亲提回一篮黄丝菌,便是我们全家人最高兴的时候。
而每每母亲做一锅黄丝菌,当黄丝菌特有的香味四溢开来,定会引来邻居小孩的围观,看我吃得津津有味,他们个个垂涎欲滴,这时母亲就会不假思索地给每个孩子舀上小半碗,看着大家都吃得格外香甜,父母笑得极其开心。长大后,他们一直都很怀念在我家吃黄丝菌的时刻,我呢,比他们更加怀念。
父亲去世后,我便没再吃过黄丝菌了。再加上农村人都用上了城里人的煤气,不必要费力上山砍柴了,山里长满杂草,茂盛的地方足有一人多高,很少有人进山了,街上也几乎没有人卖这类野生的黄丝菌了。我回到老家,偶尔会跟母亲谈起往日时光,聊到黄丝菌的鲜香味美。
那日回老家,邻居孙婶喊母亲一同去捡黄丝菌,我说母亲年纪大,别去了,她还是提了个篮子执意跟着孙婶走了。三个多小时后,母亲果然拧了半篮黄丝菌回家,我一看,足两斤有余。但是,我发现有很多黄丝菌上沾满了血迹,我好奇地问:“妈,怎么菌子上有血呢?”母亲不好意思地把右手给我看,“手指破了,流了一点血,不小心弄到菌子上了。”又担心我嫌菌子不干净,安慰我:“菌子上的血能洗掉的,没事的。”我找出碘酒和白药给她消毒,包扎,这才发现伤口很深,她忍不住喊疼,我心疼极了,问她:“怎么不早点回来呢,这菌子,吃不吃有啥关系,你看你,流了那么多血,多疼呀。”
在我的追问下,母亲道明原委:“孙婶在山里长大,从小砍柴,对山路很熟,她年轻,手脚麻利,我没在山上捡过菌子,也跑不快,一不小心,把那石头踩偏了,摔倒了。还没捡几个菌子呢,跑那么远,我有些不甘心,便找了点艾蒿敷了一下。没事,这是小伤,过几天就会好的。”
那一顿,母亲用纱布包裹的手,做了一大锅“猪肉炖菌子”,香气四溢,鲜美异常,还是原来我一直想念的那个味道,可我却怎么也吃不下,母亲用汤勺一勺又一勺舀我碗里,劝我多吃,她说:“这菌子对眼睛可好了,你天天用电脑,看你有时候流眼泪,肯定伤眼睛了,多吃点,这菌子没打药,是山里土生土长的,在城里吃不上的。”那顿饭,我几乎是哽咽着吃完的。
离开家的日子,我时常怀念黄丝菌,怀念父母给我的那些宠爱,每当想起那些黄丝菌,我的心中便会升起暖暖的爱意和一种无法言表的亲切,便想着回家,回家,快点回家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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