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ongzhuan365 发表于 2018-9-21 13:21:49

过龙门

  当我走进空旷的滩地,猛然就感觉到了大风的激烈。一层层大风,不间断撕扯我的衣衫,身子只能侧斜着,头发旋舞,拢一拢,又被吹乱,索性就由着在头顶张扬。而眼前宽阔的黄河河面,却静止了一般,似乎没有流动,似乎已经凝固。但仔细观察,分明起着细微的鱼鳞般的波纹,还有一个个漩涡,消失了又出现,却移动了原来的位置。我是希望看到有一尾鱼跃出水面的,但浩大的河面,没有溅起一束水花,也听不见水声的喧嚣。这更让我感觉到了黄河的深不可测。

  我在这个五月,来到了韩城的龙门。路上我还一直在冒汗,脊背都湿透了,这时我却受不住寒冷,把外套又穿到了身上。我努力要站稳,却被大风牵引,身子一会儿摇晃一下,衣裳浮鼓,里头灌满了风。我来到的是龙门,也是一个风口啊。晋陕大峡谷的夹峙贴靠,到这里突然舒展开来,黄河的河床,也不受约束地扩张。于是,一丝一丝的水气,升腾汇聚,又受到山势的纵容,成长为终年不息的浩浩大风。而滋生了大风的黄河,低着身子,似乎停了下来,似乎困乏没有了力气一般。我专注地盯着河面,河水没有动,揉揉眼睛,却像我在动,岸在动,岸边的山崖在动,头顶的天空在动。河滩上,远远有两个人在动呢,却动得极其缓慢,都勾着头,肩膀前倾,像是在犁地似的。好长时间,终于走近了,看清是抬了一张渔网。问网到鱼了吗?一个艰难得扬起脸,说没有。可能嘴里灌进去了风,呛了一下似的,又咬紧牙齿,腮帮子顶顶的,又勾着头走路。这里的鱼,都到哪里去了?

  鲤鱼跳龙门的故事,就是在这里发生的啊。这里的鱼,是否准备着又一次跳跃?我小时候听了鲤鱼跳龙门的故事,一直钦佩鲤鱼不惧失败,追求成功的勇气。鲤鱼战胜的,是壁立的龙门,又何尝不是自己的放弃之心呢。只有跳过龙门,鲤鱼才能成龙,而获得再生。龙门是有形的,也是无形的,鲤鱼的力量,只能来自自身,提起一口气,鲤鱼成全了梦想,也实现了一次伟大的超越。我对着眼前龙门的豁口,想象鲤鱼当年腾空而起的场面,就觉得这个故事之所以久传不衰,全是因为每个人都会遇到人生路上的龙门,都怀有征服到底的愿望,每个人都期盼把平常的日子过好,而不惜劳损筋骨,苦修心志啊。我反思自己,什么时候变得不求进取,安于现成,曾有的抱负,又如何在现实的磨合下幻化成了蒸汽?

  龙门的大风,依然生生不息,在黄河安宁的上空翻卷。岸边的山崖,几乎萧条了草木,裸露出豹子皮的颜色。半山腰的石岩,一层层紧密叠压在一起,由于用力过大,石层产生了倾斜,一边低,一边高,给人造成要倒下来的错觉。紧挨山崖的路上,载重的卡车,颠簸着行走,车后纷乱的是一阵阵尘烟。浑黄的黄河水,经过了上游壶口的跌宕,正滑翔在一曲慢板上,沉淀更加浑厚的嗓音。大山已被开辟,展开的是一条坦途。向着东方,向着入海口。如果那条鲤鱼现在来到这里,也可以轻松畅游,不用再经历挫折之苦了。不用跳龙门的鲤鱼,还能变成龙吗?在这里,黄河桥、108国道桥、铁路桥三桥相会,条条大路,连通着四面八方。世上的事情,总是冰火两重,有一长必有一短,顺利的旅途上,是否隐藏着一个个龙门,等待着下定了决心的人去挑战?如果我遇到了天大的困难,我是倒下去,还是迎上去?

  离龙门不远,有一座两千多年的司马迁祠。司马迁就生于韩城,韩城在古代称龙门。被誉为史家之绝唱,无韵之离骚的史记,就是司马迁在生不如死的困境中完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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