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ongzhuan365 发表于 2018-10-1 09:00:05

“雷一两”绝活救美人

  雷子华输了,现场一片死寂!黑大胡子看着惊恐万状的女子,狞笑着逼上去……

  民国三十二年九月的一天,雷氏羊肉汤店的生意像往常一样兴隆。这时,外号“黑大胡子”的资阳匪首坐一乘滑竿,在保镖们簇拥下进到店里。黑大胡子见一年轻漂亮的女子正与一位男青年说笑,淫心顿起,上前调戏。店老板雷子华见状,上前好言相劝。黑大胡子逼视着雷子华冷笑道:“你不是‘雷一两’吗?好,我们今天打一回赌,你蠃了,我立马走人!你要输了——”黑大胡子看了眼被吓瘫的女子,“就请你少插手我的事!”

  这雷子华有一手远近闻名的绝活:一头羊牵来,不用过秤,仅凭眼力就能估算出这头活羊宰杀后的边口(去掉羊皮、羊血、羊头、四蹄和内脏后的羊)重量,误差不超过一两!久而久之,“雷一两”的外号就叫响了。

  雷子华与庄家宰羊打赌,历来是新市铺一项盛大的活动。十几年间,他与人打赌二十余次,胜负各半。今天雷子华突遇恶人挑战,来不及准备,所以心里没底,但看到可怜的女子,看到荣耀了百年的雷氏羊肉汤的金字招牌,他没有退路,只好豁出去应战。

  由于紧张,雷子华脸色凝重,额涌细汗。徒弟们见状,心里暗暗叫苦,料想师傅今天可能凶多吉少。徒弟们为师傅端来一碗酒,雷子华一饮而尽,然后朝他们一挥手,示意准备羊和杀羊的家伙。店子后院里关着数只备宰的山羊。雷子华借着酒力,缓步走向后院。

  黑大胡子一声暴喝:“等等!”他担心雷子华使诈,便朝看热闹的人喊:“这羊不能由老板选,也不能由老板和他的徒弟操刀。”这杀羊岂是谁都可以动手的?拜师学艺,杀羊这一关至少得学上一年。怎么辨别怀孕羊,怎么用刀,讲究极多。杀不好,血水渗进羊头或羊肉,降低羊肉汤质量不说,还容易捅破羊胃,令羊粪蹿入羊血。此外,去羊头和羊蹄时,刀法及位置必须精确。今天赌的是几钱的误差,几粒骨头渣子就可能令女子受辱丢命!

  围观者为雷子华捏把冷汗。

  黑大胡子的手下把一头三岁麻羊牵至店前的空坝。杀羊的讲究黑大胡子是知道的,他这是故意给雷子华出难题。黑大胡子瞥见人群里站着杀牛匠张五。“你来!”黑大胡子朝张五喊。张五慌忙后退。张五杀牛在行,杀羊却没有把握。黑大胡子的手下恶狠狠围过去,不容分说就将张五架了过来。雷子华必须在杀羊前先报出羊肉边口重量,待宰杀后去掉羊血、羊皮、羊头、四蹄和杂碎,上秤验证。

  就见雷子华突然双目如炬,迈开双脚,绕羊行走。

  黑大胡子一只脚踩在凳上,冷眼观看。徒弟们远远看着师傅,紧张得大气不敢出。雷子华的母亲受不了这生死场面的煎熬,一个人抹着泪,躲进了后院小屋。

  雷子华在离麻羊两步远的地方停下。

  他迅速一猫腰,一只大手有力地将麻羊后腿钳住,然后用力一提。羊悬在空中,拼命挣扎。雷子华伸出另一只手,捏住羊腿上的板肌。之后他又低下身子,双臂伸到羊肚下面,两条腿呈马步站立,弯腰将整头羊抱起……

  麻羊“咩咩”地叫着,雷子华抱着羊,长时间地站在场地中央,双眉越拧越紧。大徒弟痛苦地自语道:“完了,师傅完了。”有经验的人知道,将羊抱起的那一霎间的判断最为准确。时间越长信心越容易动摇。雷子华此刻好像已经丧失自信,乱了方寸。

  “说!边口多重?”黑大胡子把踏在板凳上的脚放下,迫不及待地催促。

  雷子华缓缓将羊放下,拍了拍手,腮帮子咬得紧紧的,没有说话。

  “咋了?如雷贯耳的‘雷一两’没主意了?”黑大胡子慢慢踱到麻羊跟前,冷不丁抬脚一踢。麻羊疼痛难忍,大叫着原地一蹦老高。

  雷子华看着张五,不缓不急地说:“四十六斤八两。”

  声音不高,但在场的人全都听见了。

  黑大胡子冷笑一声,坐回高板凳,跷起二郎腿,大声呼张五动手,等着宰杀后验秤。

  张五走到雷子华跟前为难地说:“雷师傅,请您指点。”雷子华此时已不再紧张,他望着张五,像是对自己也是对张五说:“放开手脚做吧,一切听天由命。”

  羊被张五放倒在一条宽板凳上。张五正要举刀,雷子华的大徒弟忽然上前嘱咐:“羊不比牛,用刀不要太深。”大徒弟这番嘱咐本是好意,没想到却让张五举刀不定。他几次将刀尖抵近羊喉,又犹豫着停下来。黑大胡子不耐烦了:“张五,你他妈真是个草包,一头牛你都不怕,还怕一头羊!”

  张五被激,手腕一紧,刀尖哧溜一声刺进羊喉……

  麻羊后腿拼命一蹬,却奇怪地不见有羊血喷出。张五纳闷,慌慌地望着雷子华。雷子华叹息一声,摇了摇头。

  终于有汁液涌出,但红色中夹杂着黑色。大徒弟脸色一沉:“张五,你杀个球,羊肚(胃)被你捅破了!”由于张五用力过猛,刀尖捅进了羊胃和大肠,羊粪便顺着血水一起外涌。有粪便的羊血只能倒掉。张五将杀死的羊掀翻在地,直起腰向雷子华道歉。

  雷子华平静地说:“张师傅,不要泄气,你的活还没有干完呢。”

  张五用一根铁链环钩住羊后腿,倒挂在一根横木上。剥皮和取出杂碎的活,张五干得还算利索。当张五举刀准备砍羊头和羊蹄时,雷子华的大徒弟又上前嘱咐:“羊头、羊蹄名曰砍,实际不能用蛮力,要找准关节结合部,刀刃往下一摁,嵌进柔软处,向下一拉就成了,这样不会削下半粒骨屑。”

  张五知道砍头和去蹄的重要。他小心翼翼地完成了剩下的活。然后一头完整的羊边口,被秋日冷冷的阳光照亮,醒目而刺眼地悬挂在大秤旁边。

  黑大胡子走向张五,厉声命令:“上秤!”

  空气越来越冷。所有的声音都消失了,连后院里爱叫的羊,此时也安静下来。张五颤颤巍巍地取下铁链环,将羊边口挂上秤钩。他一手把住秤钩上面的短绳,让秤钩上的重物不动,另一只手捏住连着秤砣的线,缓缓将秤砣向秤尾移动。

  围观者明知看不清秤杆上的星子,却还是使劲伸长脖颈,朝秤杆张望。

  张五掌着秤砣线的手指,犹豫不决地一会儿向左,一会儿向右,秤杆也在忽上忽下地晃动。

  张五额上的汗珠突然大颗大颗地往下滴落。雷子华的徒弟们,从张五的表情中觉察到了不祥,将脸转开。

  黑大胡子洋洋得意地朝张五喊:“称准没有?称准了就站开,小心秤砣子砸脚哈。”

  张五转身向着雷子华,带着哭腔喊道:“雷师傅!”

  秤砣一动不动,秤杆平平地悬于空中。

  杀出来的边口重量,雷子华赌的是四十六斤八两,秤杆上显示的却是四十六斤九两一钱──误差超过了一两。

  雷子华输了!现场一片死寂。

  黑大胡子看着惊恐万状的女子,狞笑着逼上前去。人群骚动起来。有人叹息着往后退,有人愤怒地朝前挤。黑大胡子的保镖拔出短枪,面向人群,气势汹汹。

  黑大胡子一脚踢开护住女子的男青年。女子大哭,拼命挣扎。

  “慢!”一脸铁青的雷子华,朝挂着羊边口的大秤跨前一步,对哭丧着脸的张五说,“你用刀不对。请你剖开羊的硬喉,看看有无羊血堵塞其中。”

  黑大胡子松开女子,朝雷子华冷笑:“你想耍赖?”

  雷子华不紧不慢地说:“历来打赌,羊血不算秤,这规矩老爷你应是知道的吧!”

  “那好,张五,你就照雷师傅说的,剖开羊喉看看。”黑大胡子猜想这雷子华一定是输急了,幻想着有根救命稻草出现。

  张五取下秤砣,用刀将羊的硬喉剖开──所有人一下子惊呆了,喉管里果然有团黑乎乎的东西!张五喜笑颜开,忙用刀尖挑出那团秽物,重新过秤,然后高声报出:“四十六斤八两!一钱不多,一钱不少!”

  黑大胡子不信,亲自上前核秤,果如张五所言。

  人群一下子炸开了锅,众人齐声高呼:“雷师傅赢了!雷师傅赢了!”

  女子破涕为笑,跌跌撞撞奔向雷子华,双膝一跪。

  这场打赌,最终以黑大胡子失败而告终。黑大胡子恶狠狠瞪了一眼雷子华,坐上滑竿,与保镖们一起迅速离开了雷氏羊肉汤店。

  雷子华虽然暂时化险为夷,但他估计黑大胡子不会放过他。

  几天后,他心疼地摘下了“雷氏羊肉汤”招牌。这招牌是雷家的荣誉,在新市铺已经悬挂了一百多年。雷子华准备带着它和家眷一起远走他乡。

  就在这时,来了一男一女。雷子华一看,这不是几天前在店里受辱的那对年轻人吗?雷子华说:“你们走吧,我这店子不开了。”

  女子笑道:“雷师傅,那恶人在成都被人打死了。我们来就是要告诉你这消息的。”

  两个年轻人走后,雷子华若有所思。他听说近段时间有中共地下党在这一带活动,难道这两个年轻人会是……

  雷子华忽然转身对众徒弟喊:“快,把‘雷氏羊肉汤’招牌重新挂起,这生意我还要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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