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不吃肥肠哟,肥肠催人老
年轻的时候,是没有人害怕胆固醇的。少不吃肥肠哟,肥肠催人老。“脑满肠肥”这个词我从小就念不清楚,总是要念成“满脑肥肠”,那是吃冷锅肥肠鸡、肥肠鱼吃到上头的一种眩晕感,“老板娘,这里再加一份肥肠”,多幸福。
后来我在外地也体会过这种感觉。一次是在庙街吃炸脆皮肥肠。小摊贩把肥肠盘成年轮状,炸成金黄色盛放在炉子上,我险些就没有认出那是我的好朋友肥肠。但是由于一种心电感应,我勇敢地走上前去问了问老板并下了单。等客人点了,老板就快手拿下一截切开并弄成一串,挤上黄芥末。拿起一串炸肥肠,刚走出摊子七步,我就吃完了。啊,相煎何太急!我只好又走回去,再买一串,把脚步串成一首诗,撒在庙街。
另外一次在西安,在城墙下面吃葫芦头(大肠头泡馍)。感觉老板把家里的浴缸搬到了街上,满满一缸卤好的大肠、小肠、肝脏、香肠、豆腐干,在店门口就视觉轰炸你。他的卤肥肠带点烟熏味,和汤里葫芦头相映成趣,让我的血压一瞬间升高。那种感觉,刺激,让我感觉自己还很年轻。
在成都,除了卤肥肠、火锅肥肠之外,平时,我们是很斯文的。小姑娘家家,日常只是吃些肥肠粉我们就很满足了——不像南充南部县的朋友们,无论男女老少,每天早上都要吃肥肠干饭——一碗肥肠汤配白米饭!
就成都妹儿而言,即便打扮得再漂亮,我们还是可以随便在路边坐下来,吃一碗红味的肥肠粉。肥肠要保留一点油,有钱的时候,一定要给自己加两个结子(打了结的猪小肠)。
小时候我经常在究竟是吃红味肥肠粉,还是吃白味肥肠粉中纠结、忧伤。红味肥肠粉那是入门级的,只有吃多了红味肥肠粉,才能体会到白汤的鲜美,那是味觉刺激到了一定地步之后的返璞归真。但是光吃白汤,没有辣椒油,又显得有些美中不足。后来我的高中同桌解决了我这个世纪难题,她说:“那就吃两碗啊。我一般都吃两碗的。一碗红味,一碗白味,再加一碗红糖凉糕!”在很久以后,赵四才说出了“世界上没有什么事儿是一顿烧烤不能解决的,如果有,那就两顿”的世纪哲言,整整落后了她十年。
在分享了肥肠粉的秘密之后,我们的友谊变得特别牢固。那时候,我们常去吃的肥肠粉在青石桥,名字叫作复兴。高中毕业以后,我来到了上海,吃不惯草头圈子,复兴肥肠粉一度成了我的精神故乡。在水土不服的这十来年里,在吃着人均50元的白领便当时,我就想,啊,实在不行我还可以回成都,成都十块钱的肥肠粉就能吃饱又吃好了。但我心里也是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的,“回不去的永遠是故乡”。我只是靠这念头支撑我一整年,直到春节。
但,复兴肥肠粉特别傲娇,过年时常常给自己放很长的假。有一年初一,我特别特别想吃肥肠粉,就带着全家来到了青石桥。复兴照样大门紧闭,但是它旁边生意一直不那么好的老瓦房还坚强地开着门,接待着我们这些被复兴伤透了心的归乡人。
走进老瓦房热闹的店面,我一眼就看见了我那儿时一起吃肥肠粉的同桌,以及她全家!我们都被这奇妙的缘分震惊了……她羞怯地望着我,告诉我这些年来嫁到了澳门常吃虾子面和咖喱牛杂的她是如何想念着我们一起吃过的那些肥肠粉。当时是,毫无疑问,她的面前摆着两碗肥肠粉,一碗红的,一碗白的。她说年纪见长,吃肥肠已有些力不从心,“但好在肥肠粉里的肥肠压根儿不多,吃起来无负担”!
我只是瞥了一眼她的肥肠粉,冷冷地说:“那你为什么给自己加两个结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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