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我单独待会儿
最近,李彦宏在中国高层论坛谈隐私,认为中国人对此“不大敏感”,由此引起热议。与中国比,西方对隐私权自然“敏感”许多倍。且看美国一个日常用语——“Leavemealone”,使用的频繁,也许仅次于“Excuseme”等不多几个,原意是“让我单独待会儿”。但据情景、语气及声调的差异,有多种解读。
例如,叛逆少女对未获允许就进房间的父母这样说,意思是:别烦人好不好?情侣吵了架,女子生气,转身离开,男子追上去赔不是,女子这样说,如果是撂重话,那是“滚远点”;语气婉转点,是“让我自己静静地消气”。此外,还有如下意思:“别管闲事”“关你屁事”“我自己能搞定”等。
这一用语所蕴含的文化背景,就是对个人空间的维护。首先,是个人空间的确立,小孩子在幼儿园,师长最先要帮助他们识别“什么是自己的”,划清“我”和“别人”以及“公共”的界限,进而保护“自己的东西”。
我们的古人却反其道而行,鼓吹“孔融三岁让梨”,然则连“梨”是不是“我”的也搞不清,“让”从何说起?孩子进了小学,“小秘密”多起来了。哪怕是父母,孩子的房门不敲就闯入是不行的,信是不能拆开的,少年的日记本上锁,手机和电邮带密码。
华裔“虎妈”管教,至费心力的就是在尊重孩子隐私和深入了解二者之间对症下药,了解界限。
至于成年人的社会,每个人都随身携带一个精神上的“私人城堡”,里头的“隐私”受到严密保护。社交方面一些禁忌是心照不宣的,从年龄(特别是女性)、收入、婚姻、家庭状况,到宗教信仰、政治倾向。
但“干哪一行”是不妨打听的,和祖父母谈他们的孙子孙女也受欢迎。这似乎是约定俗成。
为什么西方人如此在乎私人空间?这是由源远流长的文化基因和价值系统所决定的。私密领域所供奉的,是个体生命的价值,自身生命的尊严。一如確切地明白“这梨子属于我”,才慷慨地让给小朋友,而不是玩假公济私、借花献佛的把戏。视尊严为生命,自然重视诚信、仁慈、宽容,因为它们为人生品质加分。
在人类命运共同体这一语境中,如果说“东是东,西是西,东西永远不相期”的老话,似乎已不合时宜;那么若说对“隐私”的敏感度,对私人空间的尊重程度,是文明的标尺,则在许多时候是成立的。
且举最常见的例子,在国内公共场所,例行禁烟有年,可惜效果不彰。但在美国和中国的香港,抽烟者自觉远离非抽烟者——他们明白,他们的“烟”不能侵入别人的呼吸道。
从西方现实回到李彦宏的隐私说,他认为国人乐意交出隐私权,以换来便利和效率。在商言商,他指的是商业操作上的取舍,换句不中听的话:在互联网讨生活的大腕儿尽可针对同胞这一软肋,广布便利和效率的钓饵。问题在于我们上不上钩。至于“洋鬼子”,要他们向陷阱四布的网络暴露隐私,以取得廉价的便利和快捷,他们肯定是不会点头的。支付宝等在美国不吃香,关键在此。落伍诚然落伍,但“便利和效率”一如GDP,并非万能。
一句话:愿国人在隐私上逐渐敏感起来,最后都能以正当途径建立道德上和诚信上的尊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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