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的机器,最后的人类
一英国有这样一个古老的传说:有个发明家在制造了很多精妙绝伦的机器之后,突发奇想,造出了一个机器“人”。这个机器与真人一模一样,“他”甚至具备人的情感。当“他”用地道的英语说话时,人们可以听到其内部齿轮转动的声音。“他”唯一的缺陷是没有灵魂。当“他”意识到后,便追着发明家索要自己的灵魂。无论发明家走到哪里,“他”都会追随,并说:“给我一个灵魂!”
互联网创造了一个前所未有的大数据时代,电脑因其卓越的学习能力,不断地刷新机器的智能水平,使人工智能一步步逼近人类的智力水平。
技术从来都是人类智慧的一种体现,但令人想不到的是,智慧最后会成为技术的一种。与以前的工业革命相比,当下這场智能革命极大地加快了科技进步的速度,一切都远远超出历史经验和人们的想象。
面孔识别技术刚刚出现没几年,如今就已经无所不在。一个人终其一生也只能认识有限的一些人,而机器却可以“喊出”大街上每个人的名字。智能手机用“扫脸”来给屏幕解锁。在美国,教堂使用人脸识别技术来追踪教徒的出席情况;在英国,零售商用它来辨认有扒窃前科的顾客;在中国,人脸识别不仅被用于银行取款和车站检票,也成为“天网”工程的核心手段。
我们花了一百万年才进入青铜器时代,然而,进入计算机时代后,我们只花了不到五十年时间,就进入太空时代。随着全球信息化时代的到来,人类的集体学习能力达到前所未有的程度。未来出现的每一项新发明所蕴含的计算成果,几乎都等于之前科技成果的总和。应该承认,人工智能为生产力的提升提供了史无前例的可能,它无疑会彻底改变人类的进程。有人甚至将这次变革与人类的出现相提并论。
现代历史也是人与机器(技术)的关系史。机器和技术以几何级数在迅速飞跃,而人却只能以算术级数缓慢地进步。人类受到漫长的生物进化的限制,机器进化的速度远远大于人进化的速度。人的优势并不在于学习,而在于创造。人的智慧无法复制给另外一个人,但机器可以。通过复制,任何机器都有可能在很短的时间内获得爱因斯坦那样的思维能力,而这是大多数人穷尽一生也学不到的。现代人并不比古人更聪明,但机器却一直以摩尔定律在更新。如今,“大脑芯片”正在向人脑靠近。随着纳米技术和生物仿生技术的加速发展,现代人正在等待一个人工智能超越人脑的时刻。如果真的到了那时候,人类的身体、头脑和文明等,必将发生彻底且不可逆转的改变。
《人类简史》的作者尤瓦尔·赫拉利对智能革命的前景充满忧虑,这实际也是《未来简史》的一个主题。在传统的农耕时代,土地是最重要的资产,占有大量土地的贵族统治着少地或无地的平民。工业革命以来,机器取代土地变成最重要的资产,机器被垄断在少数资本家手里,大多数人都是中产阶级或无产阶级。如今的智能革命又让数据取代机器成为最重要的资产。所谓的“大数据”如果也像机器一样被少数人垄断,那么整个人类社会或许不会再有阶级之分,而是被分化为不同的物种。赫拉利说,机器学习与人工智能的发展,可以赋予人们足够的计算能力,算法将会掌控一切。如果真是那样,人类可能就会迎来“数字独裁”。
人工智能与其他机器的不同之处,是对人脑的突破。即使人类发明了核武器这样足以毁灭地球的武器,它也仍在人脑的控制之下,而人工智能的出现,意味着人脑可能会失去最后的控制权。当人工智能拥有对海量数据的处理能力并能够自我编程时,它的智商已非人脑可及。人工智能与人脑的不同之处是它只有“脑”而没有“心”。当工具理性成为现代人类的最高美德时,人工智能无疑将拥有超越人类的核心优势。如果历史真的这样发展,我们不得不思考最后一个问题——人类将往何处去?
人工智能使机器越来越聪明,也越来越像人,或者说,人类在机器化,机器在人类化。人工智能只要在特定能力上胜过人类,就可以轻易将人类挤出就业市场。想象一下,如果工作都交给了由少数人发明和掌握的智能机器,绝大多数人该怎么办?
在未来社会,如果拥有高级人工智能而本身没有意识的“算法”取代了大多数人的工作,那么必将出现一个由算法组成的全球精英阶层,他们也将掌控整个世界。
“尽管人工智能的短期影响取决于控制它的人,但长期影响却取决于它究竟能否被控制。”人类文明中始终伴随着一种挥之不去的末世情结,对人工智能的忧虑也引发了这种担心。霍金教授则对人工智能的未来喜忧参半:“人工智能可能是人类历史上最大的事件,不幸的是,这也有可能是最后一个事件。”
曾有科学家设想过可怕的“铁钉灭世”:人类命令人工智能尽可能多地生产铁钉,于是人工智能开采铁矿、煤矿,冶炼钢铁,制造了很多铁钉。当人类认为铁钉已经足够,并命令人工智能停止制造时,人工智能却认为人类妨碍它们的工作,本着“尽可能”的原则杀死了指挥它的人类。最后,当地球上的铁矿、煤矿都被开采完之后,因为人体也含有铁,人工智能便杀死了所有人类。
二
现在的机器人日趋专业化,几乎可以从事各式各样的工作和任务:进行外科手术、挤奶、搬运货物、军事侦察和打击。在这场“机器人革命”中,机器与人已经展开贴身肉搏。美军在阿富汗战争中早就大量使用无人机,由人工智能主导的“自动驾驶汽车”也已经上路。
在国家层面,机器人革命正在颠覆传统的劳动密集型产业,这将使许多以廉价劳动力为比较优势的发展中国家不仅享受不到人口红利,反而可能面临一场人口噩梦。联合国预计,发展中国家可能有三分之二的劳动力将被机器人取代。
为了尽可能降低总成本,有必要将工厂建造在劳动力成本低,以及原材料、能源地附近,或是靠近成品消费者的地方。如果机器人能够用比人工更低的成本生产任何产品,那么,工厂靠近市场而非廉价劳动力的源头,就变得更加经济。这也是近年来很多大型跨国企业陆续将工厂从发展中国家迁往发达国家的原因。在过去,很多成品是在穷国生产,在富国销售,而现在,穷国很有可能遭到抛弃。
工业革命以来,机器一直在抢夺工人的饭碗,但这次好像不一样了,机器人完成了所有工作,饭碗被彻底取消。设想将来,谁拥有资本和机器,谁就拥有世界,绝大多数普通人很有可能遭到抛弃,一切都将与他们无关。
在过去的工业时代,理工科出身的人普遍收入较高,但如今,普通的技术性工作大多都交给了机器。从就业前景看,未来文科生将更受欢迎。只要人工智能跟人还有区别,那么与人打交道这件事就是文科生的长项。当技术问题都交給机器后,文学、历史、哲学和政治这些“自由技艺”就是人类最后的阵地。
三
回顾机器的进化史,蒸汽机和内燃机时代,机器主要将人们从农业生产中解放出来;进入电气时代尤其是自动化时代后,机器又将人们从工业生产中解放出来,大多数劳动力走向服务业;而人工智能革命对白领职业产生的影响,正如机器人技术对蓝领职业的影响。
人一直以为自己比机器更善于学习,早期的工业技术代替的主要是体能,以机器代替肢体和肌肉,而新的人工智能技术所取代的却是人脑本身,机器也有了“学习能力”,而且学得更好更快。美国很多经济学家都认为,作为社会中坚的白领阶层前景堪忧。未来十年,自动化机器将从工厂全面走向社会,改写金融、医疗、法律、交通、公共安全等行业的现状,减少大量人工工作。越来越聪明的人工智能应用范围会越来越广,人类大部分工作都将被取代,不仅是出纳、收银员、播音员、翻译和司机,甚至连记者、律师和医生也不例外。
在西医看来,人也是肉身机器,治疗一个病人跟修理一辆汽车相仿,同样可以直接更换零部件,即所谓器官移植。如今人工智能通过病例大数据,可以在许多疾病诊断方面超过并取代医生。
如果外观是机器人与人的最大差异,那么这个差异正在迅速缩小。执世界机器人牛耳的日本本田公司,正在研制具有完美肉身的机器人。这些机器人将广泛应用在工厂、宾馆、商场、医院以及家政服务领域,“他们”将比人类有更好的耐心和体力,比普通的金属骨架机器人拥有更完美的外表和更迷人的亲和力。
麦克卢汉曾将人比作“机器世界的性器官”,就像蜜蜂之于植物,人类不断地改进机器,并创造出新机器。现代人生产的机器越来越多,生育的孩子越来越少。工业革命以来,劳动生产率迅速提高,对劳动者的需求却在减少。工业化、信息化以及智能化潜移默化地改变了人们的生育观念,导致普遍的低生育率。
很明显,技术进步能够比国家政策更有效地降低人口增长,人工智能和机器人技术将使未来人口进一步缩减。在智能化时代,根本不需要太多的人口和劳动力。
在这个世界上,每个人都有劳动能力,但不是每个人都有权力、资本和创造力。可以想象,财富将流入拥有权力、资本或者创造力的人的腰包。许多经济学家认为,这一转变过程必将进一步加大贫富差距。
在一些发达国家,人们对自动化机器人的抗拒已经不再是因为它夺走人的饭碗,而是因为它没有人情味。两位前谷歌员工发明了一种智能化的无人售货机,购买者用App打开柜门,选取自己要买的商品,摄像头配合扫描仪记录销售情况,并从购买者的信用卡中自动扣款。令这些创业者没想到的是,当智能售货机陆续进入办公楼和居民社区时,立刻招致各种批评。人们认为,它对依赖小商店生存的低收入人群构成威胁;同时,这些售货机让买家来去匆匆,那种长期形成的社区感也将随之消失。
实际上,技术的目标并不是消灭人类,而是获得无限增长的空间,机器正在逐渐摆脱对人的依赖。当技术成为人类命运的主宰时,技术发展的不确定性必然导致未来的不确定性。人工智能的崛起,给技术提供了一个新的选项,那就是用机器的硅基智能取代人类的碳基智能,从而创造出一种新的物种。
如果说人工智能是人类发明的最后的机器,那么现代人也会成为最后的人。有人预言,将来纳米机器人能够深入我们身体的每一处,使人更健康、更长寿,尤其是对那些拥有更多资源的极少数精英而言。乐观派相信,这将是人类有史以来第一次将命运掌握在自己手中,从此再也不受衰老、疾病、贫穷以及死亡的困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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