并非一切都是比赛
对于一个年纪轻轻就蜚声世界的钢琴家来说,郎朗经历过太多的比赛了。争夺第一名,一度是他和一直陪伴他的父亲最看重的事情。
在郎朗的自传中,他回顾了自己从艺之路的辛酸,也回想起当年对第一名近乎疯狂的渴望。
9岁的时候,爸爸带着郎朗到北京学习音乐,但一切并不是那么顺利。最初,郎朗在音乐学院一位教授的指导下练钢琴,但无论自己如何努力,那位教授总是说“少了些什么”。但到底少了什么,那位教授没有说过。
有一次,父亲和郎朗骑着自行车,冒着北京的沙尘暴和大雨去练琴。沙尘暴之后的雨水,把父子两人弄得泥浆满身。到了教授的琴房,郎朗父亲说:“教授,我们把身上弄干了,郎朗就可以开始给您弹琴了。”但是那位教授说:“没这个必要了,我已决定不再教你儿子了。”尽管父亲据理力争,但教授认为郎朗不但不是天才,而且也不可能考入音乐学院。这次遭遇,给父子两人很沉重的打击。
在被这位教授拒绝的第二天早上,父亲提前一个小时叫醒了郎朗。父亲说:“我想让你每天上学前多练一小时的琴,每天放学后再多练一小时。你三点回家后,一直要练到六点,而不是五点。”父亲又强调:“你必须练到每个人都能看到,没有人有理由拒绝你。你是第一名,永远会是第一名。”
到了第二年秋天,郎朗跟着新老师赵教授学琴,为考试做准备。他们听说,那一年有3000人报考音乐学院,比往年的人数都要多,但是音乐学院只录取14人。
郎朗心中有个强烈的愿望,想要成为14人中的第一名。而父亲对此的心情似乎比他的还要迫切。
父亲甚至偷偷去听那些名家的音乐演出,然后回来现学现卖地教他。父亲对他说:“单跟着赵教授学还不够。赵教授只是很多老师中的一位,他的方法很好,但是如果我们把其他名家的方法也学来了,运用到你的比赛中去,那你就会成为第一名。”
郎朗回忆说,当时堂弟逸峰听到他们这样的对话,总是要笑话一番:“你们爷儿俩可真够严肃的,就好像你当不成第一名,这整个世界就没法转了。”
郎朗很严肃地回答他:“确实如此。”
堂弟问道:“那要是你成不了第一名呢?”
“我必须是第一名。我会成为第一名的。”
说完这句话,他就转身去继续刻苦练琴了。
15岁时,郎朗去了美国的科斯蒂音乐学院学习。与国内紧张激烈的学习氛围不一样,这里的学生似乎每天都很轻松。当郎朗郑重地告诉一位同学,他来学习“古典音乐”时,同学用奇怪而戏谑的发音重复了他的话——这让郎朗顿时喜欢上了这种放松的氛围。
他发现教室里的同学不但不聊比赛,甚至都很少聊“古典音乐”“英语文学”这样的内容,课下他们聊得更多的是篮球、电影。
但在国内生活了十几年,郎朗轻松不起来,他像很多刻苦的中国留学生一样,努力地投入学习,争取所有比赛拿到第一依然是他的执念。但是,初次和美国老师的问答,让郎朗的人生境界有了提高。
在我采访郎朗的时候,他回忆起当时的情景。当时他说:“老师,我来美国啦。”老师就问他:“你来美国想做什么?”
郎朗底气十足地回答:“我要在所有的比赛里,都拿到第一。”
美国老师听了非常震惊,不是为他的雄心壮志,而是为他的价值观:“你是个疯子,绝对是疯子!哪有学艺术是为了比赛得第一名而学的?那你是在学功利,而不是在学艺术。”
老师的这种反应,让从小习惯于在国内各种激烈竞争中厮杀的郎朗很不适应。他依然要求老师给自己报名参加各种比赛。他的老师说:“没有节制的竞争只会制造紧张气氛,干扰音乐的精神,如果学生们把所有的精力都放在讨好评委上,那就没有更多的精力放在理解音乐上了。”
除了打击郎朗的“雄心壮志”,老师还耐心地指导他如何領会艺术的真谛:“你来这儿,就应该好好学音乐理论,学新的作品,学习西方文学史,千万不要去招惹那些比赛。”
也许是看出了郎朗心有不甘,这位美国老师又跟郎朗说了一句成功的秘诀:“如果有一天一个钢琴家生病了,正好缺人,你能替补上去,你就成功了。”
“这不是天方夜谭吗?”当时郎朗心里这么嘀咕。
没想到真的有这样的机会落到郎朗头上。1999年8月14日,当时17岁的郎朗接到指挥大师埃森巴赫的紧急邀请,让他顶替因病退出的安德烈·瓦茨出席拉维尼亚音乐节世纪庆典明星音乐会。郎朗很幸运地和芝加哥交响乐团合作演奏了《柴可夫斯基第一钢琴协奏曲》,这次成功的演出让他一举成名,新的人生就此开启。
在这之后,郎朗才领会到当初钢琴导师加里·格拉夫曼大师教诲的深远意义。只有释放心灵,才能达到艺术的最高境界。
竞争必不可少,但不是所有事情都是比赛。对名次少看重一些,也许我们会得到意想不到的惊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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