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把好人当人
人一辈子碰上的人,有心地善良的好人,有生性邪恶的坏人,也有一班儿吃喝玩乐的朋友。彼此虽说未必泾渭分明,但大体上还是有分别的。真有大难处的时候,吃喝玩乐的朋友,基本上都烟消云散,寻都寻不见。这个时候,人能想起來的,多半是好人,至少是对你好的人。好人就是用来用的,因为只有好人,才能真的帮你的。所以,人有难处的时候,肯定会想到好人。但是,得意的时候,想到的却净是那些酒肉朋友,因为只有这样的人,才能让你开心。
人与人之间,彼此相处,即使是父子,夫妻之间,要说完全不求回报,其实也是不大可能的。只是有些人睚眦必报,恩怨分明,有些人宽容大度一点而已。但是,在我们很多人看来,好人是不求回报的,只要你希望回报,就不是好人。进而,不仅不善待好人,而且欺负好人。换句话说,很多人其实是在欺负对自己好的人,转过来,对那些坏人,特别是又坏又恶的人,反而倒十分客气,甚至谦恭谄媚。
鲁迅先生说过,中国人对于神灵,凡是善神,就会欺辱,凡是恶神,就会怕得谦恭。其实,国人对于善神,礼拜倒也礼拜,但多少会有些狎戏之心。救苦救难的观世音菩萨,千手千眼还忙不过来,但老百姓却夸自己喜欢的婊子,说她像观音,至于在美貌的观音像前,生出非分非礼之想的蠢男人,就更多了。至于更好说话的灶王爷,家家供奉,奉为一家之主,每年上天一次,跟玉帝汇报这家的情况。到灶王爷上天那天,有些地方的人家家都吃一种饴糖,很黏牙的,意思是让灶王爷上天之后,满嘴是黏牙的糖,想汇报点这家人不好的事儿,也说不清楚。但是,对于火神爷,对雷公电母,就绝对没有人敢如此轻慢,所有人都毕恭毕敬。
其实,国人对神的态度,就是对人的态度。过去一个村里,每每会有一个滚刀肉似的恶人,人人嫌恶,但人人都不敢得罪他,结果人人都受他的欺负。其实这样的人,即便有把子力气,几个人合伙一样把他收拾了,但是,就是没有人敢这样做。如果这个人是个领导,那么,简直可以欺男霸女,无所不为。而且,人人都会讨好他,别说反抗,连私下的敌意都会有人给他打小报告。这样的权力的存在,无疑使得我们文化中的弊端会变得更加不堪。
同时,对于一个地方公认的好人,虽说大家都知道他的好,但却没有人在意或者珍惜这种好。人们的逻辑是这样的,反正好人你怎么待他,他都会对人好。但是坏人就不一样了,待他不好,人家就会报复你。所谓宁得罪君子,不得罪小人。多少年表彰先进模范的行动,并没有改变这个逻辑。因为在意识形态的左右下,好人和坏人的标准,发生了莫名其妙的改变。
这个世界,好人不多,真正的坏人恶人也不多。多的是不好不坏之辈。但是,作恶有善报,行善反而有恶报,做好人的结果,是人人都欺负你,没有什么体系会给你撑腰。最后的结果是,社会整体的道德水准下降。坏人恶人越来越多,人们竞相比坏,比恶,互相坑,互相害。于是,就出现了没有最恶,只有更恶的现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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