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不散场
新住所的窗户正对着一所高校的大门,总能听到北风“呼呼”刮响在窗外,每每以为风起要关窗,凑到窗前只看到成群结队进入校门的学生。公寓走廊尽头总是开着一扇窗,教学楼直直正对着站在窗口向外张望的人们,向左能看到红彤彤的体育场,本该偌大的场地在我的眼睛里怎么显得这么小?许是这样的青春离我太远了吧!许是我的泪模糊了视线吧!
校园和公寓用一圈铁篱笆隔开,篱笆上铺陈着铁线莲,我错过了最美的花期,只看到了绿油油的生命力,叶子没有灰头土脸,叶茎没有臊眉耷眼,貌似单单只靠校园里的青春气息就足以长得如此生机勃勃。
旁边零散长着几株一米多高,毛茸茸像草一样的植物,却有着一个高大上又值钱的名字:黄金串钱柳。左看右看,也没看出这几株黄中泛绿的植物怎么就“可知富贵柳,色比黄金足”?
隔着长满绿植的铁篱笆,能看到操场上隐隐约约奔跑的身影,篮球拍打在塑胶场地上,发出沉稳响亮的“啪啪”声。男生们说笑叫嚷的声音回荡在校园,也冲击着隔篱笆而居的我。
其实,没有女生参与的篮球运动是无趣的。想起当年求学时,体育课有一个项目必考,就是篮球。女生求男生课余时教打篮球,男生信心十足,女生兴致盎然。没有半个小时,女生就蹲在了地上,半步也不想挪动,男生口干舌燥,纳闷怎么比自己打全场比赛都累人。
那个年代,篮球是男生凑钱买的,为了展现自己篮球王子的魅力,将兄弟们凑钱买的篮球拿出来哄女生,可想而知,在晚上的卧谈会上被怎样拷问,直至灵魂深处。
那时候,篮球场是水泥地,篮板是木头做的,篮筐破烂不堪,而且一定是没有篮网的。每次进球都要想象篮球快速穿过篮网时动听的那声“唰”,或者干脆自己来个配音,加上帅气的进球动作,骄傲自信的青春时期,就这样定格在十八九岁的那年。
如今,男生早已不用凑钱一起买篮球,女生也完全可以去到室内的场馆,找到专业的教练,只是,男生没有了打球应该具备的身材和体力,女生白皙娇嫩的双手早已禁不住凹凸不平的篮球表面带来的磨砺。
球赛终将哨响散场,相聚总有挥手告别之时,青春也不会作为常驻嘉宾赖着不走,人生的路終于还是会有尽头。
去年某天,一条信息钻进我的眼里:××没了。立刻回话质疑、拒绝相信,然后……无语泪流。十几岁时一起成长了四年,毕业十年后相聚了两天,以为还会在毕业二十年的时候再次见面,以为退休后可以驾着车跑遍每个同学所在的城市,以为散场还早……
校园真美,美到让离开校园多年后的我窒息。虽然和记忆中的校园完全不同,但那一张张红润的脸庞,一双双清亮的眼眸,让我又看到了相同。
真的好想告诉这些学生,珍惜现在的时光,虽然有缘相聚在一起,但你可知道,自从你们相聚时的那刻起,散场的计时器就开始了倒计时。没有永远在一起,只有永远会记得。
夜半时分,一个相识多年的老哥哥在睡梦中离开了,多年来,他一直为了生活奔波在外,回到家跟爱人孩子才安稳几天,就将对爱人的牵挂、孩子的思念留在了那个深夜。喜好踢足球的他还想再多教一些学生踢球,脾气好的他总是话少的那个,心思细的他总是最贴心的那个。如今,球场上不知道从哪里蹦出来一个不合格的裁判,对他吹响了比赛结束的哨声。看台上的朋友们冲进场地想要夺下裁判嘴里的哨子,想要赶走它,想要暴揍它,可,伸出的双手打向了空气,踹出的双脚落在了草坪上。
谁都不愿散场,可谁都——终将离场!
结识十几年的排球球友组建了一个小群,名字就叫:永不散。多年一起打球,默契已有,性格脾气也熟知,虽说常年各自忙碌在四川、安徽、广东、河南,却总是会在相见时立刻打回原形,说笑玩闹一如当初,好像从未分开过。
其实,谁都知道,时间久了,终有难以见面,默默淡出的那天,但不知道为了什么,偏偏就是不相信是会有裁判吹响哨声,任性地想要用“永不散”赶走拿着哨子的莫须有之人。
因为,我们始终相信,可以散场,但,绝不散心。
球场上突然失去了声音,蝉儿叫了起来,有风吹来,铁线莲在铁篱笆上和我挥手,黄金串钱柳摇摆着,想要牵到铁线莲的手,我将双手背在身后,转身就走。
我不想说再见,因为,我所在的每一处都——永不散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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