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植物改变的生活
去年春天,我们到处看房子,在A小区和B楼盘之间犹豫不决。A小区是个多层,靠着山,但是非常小,开发商也名不见经传。B楼盘却像是所有高档楼盘的典型代表,据售楼员介绍,绿化的树木都是整体移植过来,每株价值数万。从出身上来说,仿佛选择B更妥当些。那天再一次从A看完现场,不想坐开发商憋闷的看房车,也不想再听置业顾问的聒噪,便和老公一路步行,散步回家。
出楼盘是一条山路,初夏的阳光热烈而刺目,但路两边的香樟树却亭亭如华盖,和山色连接了起来。香樟大约是这世上最奇怪的树木之一了,不单单它们不开花时也散发香味,如果仔细观察,会发现,同样一株树的叶子可以有几十种不同的颜色。新发的叶子是娇嫩的鹅黄,一球球如同花一样,夹裹在满树或褚黄或金黄或绣红或鲜碧的叶子间。而地上飘着几片淡淡落叶却又是持重的红色,因为角度不同折射出不同的光与影。
这个城市到处都是香樟,但从没有哪一株像现在这一刻给我的震撼,多日来因为看房选房衍生的烦躁都像被熨斗熨平了。那条被香樟植满的林阴道像一幕文艺电影里的长镜头,饱含着寓意,连风吹过叶子的哗然声响此刻听来也像是一场秘密演奏会。
毫无疑问,你猜得到,我们选择了名不见经传的A小区,因为这条布满香樟的林阴路。
这个城市的另一标配植物是合欢,因为有两季花期,像是长年累月都在开花。但其实,当桃花、杏花、樱花都快谢的时候,合欢才开始缓缓抽芽,没开花长叶时的合欢是隐身的,被提前绿起来的法梧、垂柳衬得面目模糊——非要到开花时,或淡粉或柔黄的伞状小花,可以将一整条马路开得烟波浩渺、荡气回肠。闺女某日看了《少年百科博览》后非要在晚上再去一次公园——专为这种叶子日开夜合的传奇植物,去看它们的羽状叶子在闭合时是什么样子的。
有时,我们的生活像是被植物唤醒的。初春,朋友在微信里拍下玉兰花从开到残各个角度的照片,感叹美丽的事物总是难以持久。那段日子也是我最惨淡的时候,办公室政治像一场没名堂的战争一样血雨腥风,伤及无辜,每天上班的心情都如同上坟。
上班的地方在所谓的开发区,为了吸引更多的人来买楼,道路绿化做得很不错,此刻桃杏樱梨全部开得轰轰烈烈。一株淡粉色的玉兰像是和我较劲一般,一日比一日更怒放,某天早上终于停下了奔跑着的、几乎以秒计算的去打卡的脚步,静静地站在花树前。
“陌上花开,可缓缓归矣。”那一刻我像是悟到了,这个世界,就算人有不堪,美景犹在,且惜眼前景。
同样让人震惊的还有那日在小区里看到白桦。早春的寒气里,白桦粗硬的枝干就已经挂上柔软的微绿。这微绿每日延伸,渐渐毛茸茸,披挂成细碎的银针样的小线条。然后,忽然在朋友圈里,看到了这些线条的照片,一时间那么放心——世界再喧哗,还是有那么多安静的眼睛,关注、定格这些美妙的自然交替!
那日早晨,例行抬眼看它们,却发现,忽如一夜,银针们统统换成了哗啦啦圆圆的叶片。那震撼,彷如一栋昨日还搭着脚手架的高楼,今日已盛装出场。要多少自然界的建筑师,在下了一场雨水的春夜,紧赶慢赶,暗自发力,才突击成这样的植物传奇!
某天,老公站在阳台上,忽然指着楼下的一排白玉兰问我,为什么同样的三株树,花期却是不一样的?你看,第一株花都快开残了,第二株正怒放,而第三株刚刚打苞?
循声一看,确实啊!到底是为什么?林学出身的老公笑笑给出答案:因为前面那栋楼的遮挡角度,使这三株花接受日照的时间不一样,从而花期也就不同了。
就这么简单吗?
是啊,就这么简单!不管如何,这个世界,尚有植物,还在遵循着简单的自然法则,过着顺应节气,四时有道的真挚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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