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ongzhuan365 发表于 2017-8-25 12:52:42

赶车这事儿

  王翔出门没几年就混成大老板了,村里人都羡慕得不得了。他在城里专揽装修楼房的活儿,现在手底下已有七八个员工。王翔每天只是到工地上安排安排活,就忙着到处联系业务,身上的泥巴气早就没有了。

  这天,王翔刚回到家,邻居小娟就腆着个大肚子来找他,想让他带丈夫大憨出去。

  王翔就有些犹豫。大憨是个啥样的人他知道,就跟他的名字一样,憨憨的,干起活来既笨又慢,火上梁的事他也能沉得住气儿。装修是个巧活儿,带上他能顶啥用呀?

  可老婆孟燕也帮着小娟说话:“还是带上大憨吧,大憨这个人干活实在。”又说,平时王翔不在家,家里就她一个人,她跟小娟处得跟姐妹似的,人家小娟张开嘴了,怎么能拒绝人家呢?既然老婆发话了,王翔只好把大憨带上了。

  回到城里,王翔把大憨安排住下,看大憨这样粗手笨脚的,便让他装卸装饰材料,干些搬搬挪挪的力气活。经过几天的观察,王翔见大憨干起活来还真是卖力,多脏多累都不说。王翔心想,把大憨带来也算对了,什么时候都得有个干累活的呀。

  不过这个大憨却有个毛病,见到王翔的时候老是盯着他腰上的手机。有一次,王翔见大憨动了动嘴唇,好像有什么话要说,可最终也没说出来。最后有一天夜里,大憨匆匆找到王翔,脸憋得通红,结结巴巴指着王翔的手机说:“翔子,我使使你那玩意儿行不?”王翔就问要手机干啥?大憨就说:“我要跟我媳妇通个话。”王翔就有些不耐烦,才几天呀,就想家了,还想出来干事。最终王翔还是把手机给了他。

  以后,大憨不怎么看王翔的手机了,也不提往家里打电话的事了,王翔这才有点放心,看来他已经适应了这里,不想家了。

  可大憨刚安稳了十几天,突然他又匆匆找到王翔,说:“翔子,这次说啥我也得回家了。”

  一听这话,王翔心里就一阵烦。打工的钱也不是大风刮来的,老想着回家,挣的那两个钱,还不够回来搭在路上的。

  王翔就说:“憨哥,你还是忍两天吧,过几天我出去进料,把你捎回家。”

  可大憨还是一脸的焦急,说:“不行,我现在就得回家,等不了了。”

  王翔就有些懈气了,但又一想,回家就回家吧,把他带回去,再算算工钱,也算是对小娟有个交代了。王翔就往家里打了电话,说他要领着大憨回家。

  大憨走的时候,手里拿着一个大帆布包,里面鼓鼓囊囊的,看来挺沉。王翔带着大憨坐车到了县城的汽车站,从这里再坐一趟车,便可以到家了。可他俩进站后才知道,打他村口经过的那趟车还没来,并且就是来了,到下午4点才发车。王翔心里着急,搭农村班车就是不如城里方便呀。现在还不到1点,还要等3个多钟头呀。可整个车站,就这一趟车离着他村最近呀。

  现在虽然还是春天,可大晴的天,在太阳底下晒着也够呛。两个人在站牌下一会儿就出了一身的汗。

  这时候,有个妇女闪过来,对他们说:“两位大哥,你们这是要到哪里去呀?”

  大憨就说了。

  那个妇女说:“我们是通李家埠的,1点就发车,离你们那里也就不远了,你们不如就坐这趟车吧。”

  王翔一听就知道是个拉人的,车上多拉个人就多收入6块钱,她说的那个“不远”,其实远着呢。

  大憨却被那个妇女说得心动了,问王翔:“要不,咱坐她的车?”

  王翔瞪了大憨一眼:“李家埠离着咱村有七八里呢,咱倒是现在坐上车走了,剩下的那些路怎么办呢?”

  大憨不言语了。那个拉人的趁机上前说:“这还不好说吗,大哥,要是到了李家埠正好赶上到你村里的车呢,你搭个车不就到了。如果时间允许,我们也可以再送送你们,不就是几里路吗?这么热的天要等几个小时,什么时候能熬到头呀。”

  王翔没搭妇女的话,把大憨拉到一个阴凉的地方歇着,等着那趟4点的车。

  蹲了十几分钟,那辆到李家埠的车果然就发动起来了,那个拉人的妇女还是不放弃最后一点时间,扯破了嗓子喊,让人坐她的车。这时候,大憨却突然站起来,对王翔说:“翔子,我想坐这趟车,毕竟这趟车早呀,或许能赶上到村里的顺风车呢?”

  王翔心里就有些烦:什么人呀,这点时间都等不了,急着早回家干啥呀!王翔头也不抬地摆了摆手,大憨提着那个沉重的包,箭一般地向那辆车赶去。

  等大憨走后,过了半个钟头,那趟到村口的汽车才缓缓地开进车站。王翔一看表,还有两个多小时呢,就又给老婆孟燕打了个电话,说他坐4点的那趟车,6点钟就能到家。关上手机,王翔又打了个盹,这才等到汽车开动。

  汽车开了1个多小时,路上各个站点不断地有人下车,到他村口的站点,车上剩下的人已经不多了。透过车窗,王翔老远地就看到村口有几个人在等着,他还看到了媳妇孟燕,还有小娟也挺着个大肚子站在那里。王翔就想,大憨比我早了3个小时,他还没回来呀?他不是赶早车吗,咋还不如晚车快呀?但又一想,见了小娟可怎么交代呢?心里突然就冒出了个主意:干脆我也不露面了,等大憨回來了,一切自然就清楚了。

  王翔在车里一虾腰,趴在车座上。果然汽车到了村口停了,却没人下车,汽车又向前开去了。他还听到孟燕说了一句:“怎么没下车的呀。”

  汽车向前开了不远,王翔觉得没人看见了,这才叫车停下。下了车又抄近道向村里走去。

  王翔走到自家门前,见门还上着锁,孟燕还在村口傻等呢。没有钥匙,王翔干脆就翻墙进去。

  进了家,王翔洗了个澡换了身衣服,见厨房的锅里还炖着鸡呢。心里直埋怨媳妇,真傻呀,家里炖着鸡,还在外面死等呀。王翔也觉得肚子饿了,就盛上一碗吃起来。等他吃饱了也不见孟燕来,天色不觉暗了下来,王翔就沉不住气了,他真想出去找孟燕回来。可一想这样不是全漏了吗?就宽慰自己,天黑了接不着人,她自然就会回家的。

  王翔没事就躺在床上,他想:这会儿没准大憨还在路上跑着呢,不难想象大憨那狼狈样,提着那么沉重的包,跑下這七八里地来,不累他个半死才怪呢。一想起这个来,他就觉得好笑。躺着躺着不知不觉竟在床上睡着了,哪想到他这一觉睡过了头,再睁开眼睛,天完全黑了下来。王翔习惯地叫了一声孟燕,没人应声,这才知道老婆还没回来。

  王翔伸手想拉电灯,但又一想,家里没人呀,我这一拉灯,还不成闹鬼了。他就在床边枯坐着,抽起烟来。

  可王翔还没等抽完一支烟,就听到院子里“扑通”一声,在夜里听着格外的响。王翔就从床上站了起来:家里招贼了?从窗户里往外一看,院子里真的有个人影,并且那人影在院子里大大咧咧的,直接就向屋里奔来。

  王翔躲在门后,等那人一进门,他就扑上去,想把那人制服。哪想那个贼身子太壮,王翔这一扑竟没把他扑倒,反而让那个贼反过手来把王翔死死地抱住。王翔不能动弹了,那个人竟张开大嘴向外面喊:“来人呀,捉贼呀——”王翔就有点发懵了,这不是贼喊捉贼吗?到底谁是贼呀!

  王翔听那声音有些耳熟,他趁机打开了灯,见与他纠缠的,不是大憨是谁呀。大憨见是王翔,也松开了手。

  王翔就问大憨:“你是怎么回来的?”

  大憨跺了下脚,说:“别提了,把我累的!”大憨接着说,他坐那趟车,到地点才两点多,想让人家往前再捎他一路,那个拉人的在汽车站说得好,到地方却一步也不拉他了。没办法,他只好自己走。可偏偏连一辆到村里的车也没有,他提着个沉重的包,就一路走走歇歇,等到村口的时候,已经是傍晚了。

  王翔听了大憨的话,又好气又好笑,突然又想起件事来:“你怎么到我家里来了,走错门了吧?”

  大憨却说:“我倒要问你呢,你是怎么回家的呀?可害得嫂子都快急疯了。”

  王翔这才意识到事情闹大了,问:“那你嫂子呢?”

  大憨说:“我到村口的时候,天已经黑下来了,看见我媳妇和嫂子还在那里等,嫂子见只有我回来就更着急了。我说翔子应该早回来了呀,嫂子就慌了,害怕你在车站上出什么事,就叫上村主任家的拖拉机,向车站赶去了。她走的时候才想起来,家里还炖着鸡呢,叫我回家看看,可她忘了给我钥匙,我只有翻墙了。”

  王翔这个后悔呀,本想叫大憨的老婆着急的,却让自己老婆着了急。他突然想起,村里除了村主任家,二狗子还有一辆拖拉机呢,现在快到车站找人去吧。

  于是,王翔和大憨又坐上二狗子的拖拉机,往县城汽车站赶。幸亏没费什么劲,一进车站就找到了满头大汗的孟燕。

  经过这一折腾,再回到家里已是晚上11点了。王翔疲倦地坐在沙发上,说以后可不领着大憨出去了,还没出去两天就想家,这一次要不是他急着赶车,能出这事吗?

  孟燕却说:“还说人家呢,你办的那点事就对头吗?大憨虽然笨,可他心眼实在,是个守信用的人,人家疼老婆。你知道他为什么急着回家吗?”

  王翔问为什么?

  孟燕说:“他老婆腆着个大肚子,不能做弯腰的动作,可家里喝水就得用水压井压,不弯腰弄不来水。大憨害怕小娟闪着了腰,上次他走时就给老婆备了几大缸水,这次他算着老婆该用完了,就急着回来。他早回来一个小时,媳妇不就早一个小时喝到新鲜水吗?”

  原来,村里还没安自来水,取水的工具都是用水压井来压,怀孕的妇女的确不适合干这活。王翔说:“大憨这样也不是个长法呀。为了这事,几天一个来回,那多耽误事呀。”

  孟燕就白了他一眼说:“他跟我说了,这次他从城里带回来自吸泵,可以自动抽水了,这样他就不担心老婆喝水的事了。”

  王翔明白了,他急着赶车,就是为了让媳妇早点喝上水呀。那自吸泵起码也有100多斤沉呀,他提着个帆布包一路跑回来,也真够他呛的了。

  孟燕又说:“你知道吗?我也怀孕了,你光知道在外面干活,却不知道心疼自己的老婆,还不如找个大憨这样的男人呢。”

  王翔高兴得不得了,说:“你放心,我以后学大憨还不行吗?”

  王翔本想着这次回来要甩下大憨这个包袱的,现在他突然之间就改变了主意,一定要带上大憨,并且让大憨专门给自己管建筑材料。这个人虽然笨了些,却能让人托付,一个顾家的男人,一定是个值得信任的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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