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ongzhuan365 发表于 2017-8-26 12:57:36

生长在城中央

  我觉得小时候的自己特别虚伪,人前装乖,人后就变成了疯子。我表姐人前人后都是疯子,疯得彻底。我小时候叫她喂,长大一点才礼貌地叫她姐,现在她已经没有任何称呼了,如果有什么话,就直接对她说。

  表姐小时候的理想是当上公主,拥有一张巨大而且帷幔复杂的公主床。而我似乎只对当强盗感兴趣,因为这个职业可以光明正大地住山洞。我喜欢和表姐说话,因为可以不用考虑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反正说什么都无所谓,表姐应该与我有同样的感受。

  再后来我上大学,表姐参加工作不久。我们在一个城市,她租了一间房,我时常去看她。恰逢对感情渴望的同学少年,我却完全猜不透女人的心思,于是,我们聊天的话题就集中在探讨女人的心灵世界。她会给我出很多的馊主意,比如时不时爆粗口以显示自己很男人(她还说女人就吃这一套),比如强吻的时候要把女人逼到退无可退的死角……她的许多金玉良言我都付诸实践,开始蛮灵的。后来我发现感情不是游戏,幸福总是与痛苦相伴,于是我再和她谈感情的时候就越来越少了。

  有段时间表姐失恋,恰又赶上她考会计证,几乎所有的周末她都泡在图书馆的阅览室里,一坐就是大半天,中午吃点干粮。我那时候正在伪文青的道路上大步向前,去图书馆无非想阅读点先锋杂志、吸收一点儿时尚潮流信息。就因为这,我们厮混在一起。表姐拼命啃考试教材,藉此治疗情伤,我则假迷三道地读点儿文艺书。太阳光从硕大的落地窗照进来,屋子里狂欢的灰尘历历可见,此时此景颇为梦幻。从我的角度看过去,表姐粉嫩的皮肤闪着晶莹的光芒,短发干净又利索,她看上去迷人极了。我真搞不懂那个臭男人怎么就忍心放手,丢掉了这么个人间尤物。

  下午两三点,我们从图书馆出来,穿过一个勾檐雕栏的小花园,就到了熙熙攘攘的红尘世界。表姐展露了她的吃货本色,天上飞、海里游的美食她都忍不住要尝一尝,而我只想吃香菇炖鸡面。于是吃吃喝喝、磨磨蹭蹭,转眼就到了晚上。我们出双入对,表姐喜欢挽着我的胳膊,故作小鸟依人状,表姐说,借你用一下,你的小女友不会介意吧?我对她说,她要是反对我就甩了她。我的口气决绝,表姐对这个回答感到非常满意,她的嘴角扬起得意的微笑。

  交女友要花掉很多钱,我老爸老妈很生气,他们总是在接济我的同时附赠没完没了的训斥,我受不了唠叨,就经常向表姐借钱花。转眼我毕业了,终究没能用花天酒地留住小女友的芳心,她回到自己的城市,在父母的安排下做了一名教师,并且以出人意料的速度成为了别人的新娘。我留在原地,日子过得晃晃荡荡、空空落落。我偿还了欠款,表姐不再是我的债主,我们平等了。

  我越来越倾向于一成不变的生活方式,晚上在固定的地点跑步,上班走一样的路线,常年在相同的餐馆吃饭。我最终滑向了大龄文青的不归路,真是悲剧。表姐烫了卷发,拥有风骚与清纯的双重气质,追求她的臭男人多得让她吃不消,她越来越不把男人当一回事——这证明物以稀为贵是颠簸不破的真理。

  我们一如既往厮混在一起,尽力去尝试那些看上去很酷的生活方式。她不怎么在乎钱,竟然和我抢着买单。她说,反正我在这个地方买不起房,干脆把钱花光拉倒。我告诉她,让女人掏钱不是我的风格,她骂我神经病。

  年后,我们从故乡千里奔袭,回到醉生梦死、挥洒青春的城市。我送她回到住处,已经是凌晨。她说,每次回家过年,都要被催婚。

  你是该结婚了。我答。

  那你干吗不结婚?

  跟谁结?总得找到喜欢的那个人吧。

  那不就得了。表姐白我一眼。

  其实,我们都没有什么原则的,独自挨过一个又一个漫长寒夜,是为了在千万人中遇见属于自己的百分百爱人。如果不是因为相爱,还有什么理由能够让两个人厮守在一起呢?

  春天到来之前,表姐得到了一家牛逼轰轰的上市公司的offer,而且是她心仪已久的职位,待遇更是好得让人咋舌。我仿佛已经看到了她踩着高跟纵横职场的霸气风姿了。怀揣着公主梦的她在坚硬的现世里跌打滚爬,脱胎成了女王——生猛,并且无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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