盼归
傍晚时分,他听见外边有窸窸窣窣敲窗的声音。关了灯,透过玻璃窗向外望,这才发现不知什么时候下雪了!房顶上、小路上已是模模糊糊一片白。听声音,雪下得还不小。
他心里掠过一层忧虑,现在正是儿子坐班车回家的时间!这天黑路滑,风雪又大,路上还有几处大斜坡,真让人担心啊!听着这敲窗声,他只觉心悬在了半空中,没着没落地牵挂。
他正想给儿子打电话问问情况,儿子的电话先来了,听声音他就知道这小子今天上班很累。
“爸,下雪了,路不好走,回家可能要晚点。”
他唔唔地连声应着,又嘱他一定要注意安全。末了,他说,“今天又累了吧,先在车上睡会”。他知道儿子总习惯在班车上补觉,年轻人好犯困,正好趁车上时间小睡会。
“看今天这情况,估计要走两个多小时,你先吃饭,别等我了。”儿子说完就挂了电话。
他把做好的饭从火炉上端下来,然后看那部每晚都要看的连续剧。但今天他的注意力总是无法集中,眼睛盯着电视,耳朵听着窗外,心里又惦念下雪的事。
他又跑到阳台向外张望,天黑透了,只能听到雪砸窗的声音。他索性换上鞋,拿起手电,出门看看。
一出楼门,风就裹挟着雪迎面向他扑来,身上的热气立即被吹得无影无踪。雪打在脸上,又冷又疼,睁不开眼睛。他赶紧扯起帽子,挡住横扫来的雪花。打开手电,望向黑黢黢的夜空。只见无边黑暗里,鹅毛般的大雪,扯棉絮似的漫天飘洒。地上,房上,树上到处都是白茫茫一片。
他心中有些发紧,这么大的雪,真让人揪心!想到儿子回家路上的大斜坡,脑中又闪现新闻中雪天常出的交通事故……唉!他急忙收回思绪,责备自己,怎么净想不吉利的事!那开班车的是个开了几十年车的老司机,多坏的路况没经过?瞎琢磨啥呢!
责备完自己,他心里好受多了,拍拍身上的雪,上楼。
回到家,电视剧演完了,正在播花花绿绿的广告。
他想,儿子这时大概在车上睡着了吧,忙了一天,真够累的。儿子学的是机械制造,今年大学刚毕业就被这家厂子要去当了技术员。专业对口,厂里重视,他们对儿子的工作很满意。
迷迷糊糊,他倚在沙发上睡着了。醒来已快9点,再有一个多小时儿子就该到家了。他把熬好的粥端到火炉上,忽然想到家门外那两处上坡台阶,一定被大雪给埋住了,儿子回来时,那平镜一样的路该怎样走呢?
他急忙揣上手电,扛起铁锨走下楼去。
雪还在纷纷扬扬地下,只不过比刚才小多了。他走到斜坡那儿,果然不出所料,台阶已被埋住,斜坡成了一面泛着白光的滑梯。他真庆幸自己及时想起来。
他解开围巾把手电系好,然后又将围巾挂在脖子里,那手电就如探照灯,在胸前一晃一晃地亮着。他弯下腰,拿起铁锨推开掩埋在台阶上的松软积雪,坚硬的石阶面立即就露出来了。
风冰寒坚硬,刮在脸上生疼,手冻得也有些麻木。清完一层石阶,他小心地拄着铁锨,攀上更高一层,但一不小心,脚下踩滑,他扑通一声摔倒了,还好他的手及时扒住了阶面。他跌坐在石阶上,右边的腿摔得好痛,痛得他又皱眉又咧嘴,坐了好大一会才站起来。清扫完,他又赶快回家装了炉渣,洒在这两处石阶上。石阶路变得好走多了。他轻舒一口气,笑了。
雪不知什么时候停了,他看看表,儿子也该回来了。他走出小巷,来到路口。只见路灯寂寞地站在雪地里,洒着昏黄的光,像瞌睡人的眼。路面上明晃晃的白雪泛着清冷的光,没有一辆车的影子。
他实在忍不住,拨通了儿子的电话。
“爸,快到家了,最多还有十分钟。”
他按下电话,嘴角绽开一抹舒心的微笑,眼睛一眨不眨地望着南来的方向。一阵风刮过,行道树上的积雪纷纷扬扬地飘下,落在了他的红毛线帽子上,围巾上,棉衣上。在旁边雪松的映衬下,他真像个慈爱的圣诞老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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