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消失的爱情寻呼
我用过的第一部寻呼机,忘记了牌子,只记得是数字显示,126的呼台。墨绿色磨砂塑料外壳,带着银色的链子,小巧玲珑的机身,放在掌心盈盈一握。那是1999年,18岁的男孩将它送给我说,有了它,以后再也不怕找不到你。
但后来人海茫茫,我们还是丢了彼此。那部寻呼机也因服务费到期而被停,我想要去续费,同学们都说现在交两三百元的入网费就能得一部汉显机,这个,早该淘汰了。
的确,那两年里寻呼机已经迅速地在校园里普遍起来,价格也由原来的昂贵降到学生党可以接受的范围。于是那部墨绿色的寻呼机被我放进纸盒里收藏起来,但后来岁月迁徙,竟也不知了去向。
第二部寻呼机,是另一个男孩陪我去买的。我们选了比较过硬的牌子,摩托罗拉,汉字显示,紫色带着一点点荧光的外壳,机身薄薄。我精心地买来带着可爱卡通兔的“来电闪”挂链系在上面,每次他约我,都会在校园里的IC卡公用电话下call我。每次看到“来电闪”争先地闪烁五颜六色的光,紧接着是呼机嘀嘀的响声,荧绿色的屏幕上显示“下楼出去吃饭左先生留”一行字,我便像鸟儿一样欢快地飞奔下去。
有时候我们也会因为小事儿吵架,我躲在寝室里犯犟脾气故意不理他,任凭桌上的传呼机不知疲倦地响了一遍又一遍。
“下楼,带你去看上次你说想看的电影。左先生”;
“下来吧,时间要到了。左先生”;
“求你了,别不理我。左先生”;
“亲爱的,我错了,下来见我吧。左先生”;
“再不下来我在楼下喊了。左先生”;
“再不下来我要硬闯女生寝室了。左先生”。
禁不住他死皮赖脸的夺命连环call,我跑下楼去,白他一眼,老呼什么呼,接线小姐该笑你了。
我的左先生就傻傻地笑,只要你理我,谁爱笑谁笑。
那是一段天可荒地可老的欢乐时光,总感觉毕业遥遥无期,只是转眼间就要各奔东西。
汽笛长鸣,绿皮火车隆隆开动。我站在车站的IC卡公用电话旁call他:
“请呼58323,姓苏,留言。”
“你好,苏小姐,请留言。”
我想说什么?
我想说“亲爱的,我会等你”,我想说“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可我什么都说不出来,疼痛无力的我只是抱着话筒,在接线小姐的沉默中呜呜地哭得像个丢了玩具的孩子。
后来,他告诉我,当时他在火车上收到了我的寻呼讯息,但是没有任何留言内容,只有一个“苏”字。他说,我知道,你哭了。
多可爱多贴心的寻呼台接线小姐。
再后来,我的寻呼机响起来的次数越来越少,有的时候我以为是信号不好或者欠费,于是我神经质一样地去公用电话亭call自己的呼机。而我call他的时候也往往因为各种莫名其妙的理由得不到回音,常常一个人在公用电话旁站得麻木了双脚。
再后来,我们就没有了后来。
清楚记得最后一次不甘心地去街边小卖部的公用电话call他,拨191的呼台,可是电话的按键太难用,按1的时候不小心按出了两次,再按9,电话接到了119,直到听到对方不是呼台接线小姐的甜美声音而是个男人声音时,才晓得去看电话显示的被叫号码原来是119。
我放下电话,心想,还是算了吧。
那之后的几年时间,寻呼机廉价到几十块钱,信号也被空中越来越发达的各种无线通讯网络干扰得极差,听说各地寻呼台纷纷倒闭。
2002年,我购买了我的最后一部寻呼机。淡蓝色,镶水钻,样子华丽,可是只用了几个月,不等服务到期便被丢弃,我用一部花掉两个月工资换来的摩托罗拉T191手机结束了自己用寻呼机的历史。
当时觉得,不管是在大街上、地铁内,哪怕是在厕所里,都能够随时随地接通某个人的声音,是个多新鲜多让人兴奋的功能啊!
终于可以不再像用寻呼机一样,痴痴地站在公用电话旁,漫长地等待那个人的回音。
渐渐地,寻呼机销声匿迹,连大街上的IC卡公用电话也不知何时消失,无声无息地走进人们怀旧的记忆,连同当年那一场场刻骨铭心的爱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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