馄饨里面有秘密
迟忠厚今年快七十岁了,人送绰号“馄饨王”。他包了一辈子的馄饨,早先在老街开了家馄饨店,一开就长达五十年。老街拆迁时,店门关闭,无事可做,他竟闲出病来,一次突发脑溢血,险些丧命。身体恢复后,他不顾家人反对,在新街上又开了一家。这天早上,迟忠厚一如往常地开门营业,准备工作还没做完,街对面突然传来响亮的鞭炮声。烟雾散去后,迟忠厚往对面一瞅,顿时心里一惊,对面竟然又开了家馄饨店。再仔细看挂招牌的店老板,迟忠厚心里更是凉了半截,店老板他太熟悉了,不是别人,而是他迟忠厚的徒弟小林子。
这是什么意思呀?这小林子也太不厚道了,跟师傅抢起生意来了。迟忠厚真是有苦说不出,不过他并不担心多了一个竞争对手,有道是,姜还是老的辣。他迟忠厚开始包馄饨时,小林子还在娘胎里呢!
几天过去后,迟忠厚的信心减去一大半,人家的生意一天好过一天,他的生意却一天差过一天。迟忠厚心里不甘呀!小林子是他一手带出来的,按理说生意应该不会相差太大,可现在却是一边倒。为此,迟忠厚让他的帮工绕了一大圈的路,到对面打包了一份馄饨回来。一品尝,迟忠厚明白了,小林子的手艺高出他一大截来,口味相差无几,差别在皮上,人家的馄饨皮薄,韧性足,口感好。敢情几年不见,这小子得到什么秘方了。
又过了几天,迟忠厚快要撑不下去了,稀稀落落的客人让他颜面扫地,他甚至都不好意思走出店门。
这天晚上收摊后,见街上没什么人,迟忠厚走进了小林子的馄饨店。小林子正在忙,猛地一见迟忠厚,“哐当”一声,手里的勺子惊得掉到了地上:“师傅,我,我也是没办法……”
迟忠厚摆摆手,示意小林子不用解释,咳嗽一声,开口说:“你眼里没我这个师傅,可我还认你这个徒弟。你不过去看我,我只能送上门来。”
“师傅,您别怪我,我是没脸见您呀!”
“俗话说,教会徒弟,饿死师傅。师傅快要饿死了!”
“师傅,听我一句话,您就别干了,干了一辈子该休息了,我养您都成。”
听小林子这么说,迟忠厚不高兴了,心想我有胳膊有腿的,还要你来养?我儿子那我都不愿去。但他嘴上却说:“你还想垄断市场啊,你要还认我这个师傅,就把秘方告诉我。”
“秘方?”小林子愣怔了一下,立马醒转,“师傅,我的手艺都是跟您学的呀,哪有什么秘方。您要是不相信可以进厨房看看。”
听小林子这么说,迟忠厚坐不住了,他可是鼓足了勇气,觍着老脸过来的,没想到小林子压根不买他的账。
“白眼狼!”迟忠厚丢下一句话,愤然地离开了。
迟忠厚可不是轻易服输的人,既然小林子不肯说,他就偷学。第二天开始,他就密切关注着小林子的一举一动,只要小林子一出门,他就伪装一番跟在后面。甚至小林子扔的垃圾,他都偷偷地捡回来研究一番,但是忙了几天却一无所获。小林子采购的原材料跟他用的几乎一样,垃圾里也没发现可疑物。问题出在哪?迟忠厚始终想不明白。
这天晚上,小林子的店门前排起了长队,迟忠厚的店里却只有两三位顾客。迟忠厚正发愁呢,一个六七岁的小姑娘推门进来,要了一碗馄饨。
馄饨上桌后,迟忠厚有些奇怪,一个孩子怎么没大人陪呢?于是他问孩子:“小朋友,你爸妈在哪里呀?”
小姑娘往对面指了一下说:“在帮客人端馄饨呢。”
“啊!”迟忠厚万分惊讶,“小林子是你爸爸?”
小姑娘点点头,吃起了馄饨。看着小姑娘的吃相,迟忠厚差点笑出声来。这孩子太可爱了,摇头晃脑的,两只羊角辫跟着左右摇摆,像机器人似的。
小姑娘吃完,迟忠厚竟有些舍不得让她走,上前想抱抱小姑娘。小姑娘还挺有主意,她让迟忠厚站直,双臂伸开,然后她站到椅子上,双手环住迟忠厚的手臂,身体跟着上提悬空。这是要荡秋千呀!迟忠厚乐呵呵地配合着小姑娘,无奈没荡两下,迟忠厚的胳膊就挺不住了。小姑娘很快没了兴致,说爷爷没劲,要回家找爸爸玩。
见小姑娘要走,迟忠厚忍不住问了一句:“我们两家,谁家的馄饨好吃?”
“我家的,可是我爸让我往后都来这吃。他太忙,顾不上我。”说完话,小姑娘不忘丢下几块钱在桌面上,蹦蹦跳跳地离开了。迟忠厚却半天缓不过神来,小林子这是在可怜他吗?
又一周过去了,迟忠厚的店里几乎没有了客人。再这样下去,老本都要赔光了。这下,馄饨店是开不成了,迟忠厚只好关了店去了儿子那里。
在儿子家,迟忠厚还是不安生,他翻来覆去地想,终于想明白了:小林子肯定有着不可告人的秘密。他怀疑小林子没走正道,往馄饨皮里添加了违禁添加剂,所以才不肯说出“秘方”,还不让女儿吃自家的馄饨!这些都是疑点。
于是,他隔三岔五就给有关部门打电话举报小林子。儿子不满地说:“爸,您不要再折腾了,人家要不是守法经营,早被查处了。”
迟忠厚却理直气壮地说:“我是怕他不走正道。”
儿子叹了口气,接着说:“爸,您冤枉小林子了。跟您说实话吧,小林子从没走过歪道,到您对面开店是我的主意。让他女儿去你店里吃馄饨,是因为见您一个人很孤单,让您享受一下儿孙之乐。我们的目的只有一个——把您弄到我身边来。”
“什么?你、你为什么这么做?”迟忠厚目瞪口呆。
“不这样做,你会过来跟我一起住吗?”
“这不行,我能走能跑,决不给儿女增加负担,我还是要出去开馄饨店。”迟忠厚恼怒地说。
听到这话,儿子也恼了:“爸,您口口声声说不给儿女增加负担,可您不年轻了,稍有不慎就会酿成大错,上次的脑溢血您忘了吗?您不在身边,我照顾不到,隐性的负担才是最大的负担!”
儿子这么一说,迟忠厚软了下来:“我在这边开,在你学校门口,你眼皮底下开店总行了吧!”
“爸,您服输吧,您的馄饨已经卖不出去了。”
“你让小林子把秘方告诉我,我……”
“爸,小林子早就跟我说了,您岁数大了,手腕没力,制出的馄饨皮缺少韧性……他根本没有什么秘方。”
“啊……”迟忠厚恍然大悟,无言以对,两行热泪悄然滚落在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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