暧昧确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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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舒朗大学毕业后刚进这家销售公司，便听说了关于陈之的种种。

　　最初是从公司一个八卦女人那里听来的，说陈之好色，身为销售部副总，常常利用工作关系，跟有点姿色的女子眉来眼去，或者调情示好。一个经典的版本是，某次公司酒会上，陈之跟一个总部来的女子跳舞至通宵达旦，该女人事后总结说，跟陈总跳舞真是一个力气活。

　　舒朗听到这些花边新闻时，第一反应是以后要离这个男人远点，尽管他身为自己的上司，自己本应主动奉承才是。她想，有这样一个上司，一定不能让林商知道，否则没影的事也会让他捉出影子来。

　　舒朗早就吃过这样的亏。早先在学校时，她就曾因一封匿名的情书，而被林商闹到尽人皆知。林商家在山西，父母皆是当地有钱有势的人，按理说出身优越的林商是不应该吃舒朗的醋的，大不了再找一个就是，那么多人觊觎着他女友的位子，让他能力超群的父母在北京找份工作，但偏偏林商就是小心眼，醋吃得厉害，舒朗因此常常笑他不愧是山西来的，一火车醋开过来，不酸才怪。

　　所以，她给自己立了清规戒律，作为公司新人，应该一切以工作为主，其余事务，不理也罢。但舒朗万万没有想到，她刚刚进公司不到一个星期，便跟陈之打了交道。

　　那日舒朗接了一个客户，是上海来的，说明了要看货而后才下订单，临了那客户却要舒朗当了导游，逛了一日北京城，这还不算，又让舒朗出钱请他吃宵夜，喝酒，K歌，那人是个能吼的主儿，一嗓子出来，震得舒朗头昏脑涨。但这人第二天起来，却还是不提订单的事，舒朗急了，丢一句：你不会是来京城骗吃骗喝的吧？

　　这一句的结果，是舒朗被那人告了状，而且，恰好是陈之接的电话。

　　2

　　确切地说，这是舒朗第一次见陈之，或者，是近距离地跟他接触。舒朗那天是预备接订单的，所以尽管身体疲惫，但衣服色彩却有掩不住的喜悦，玫红中透着喜庆，筒裙上的一点灵动的素色花朵，娇羞地探上前来，似乎要问询盛夏是不是到了。

　　这样的装束，让舒朗显得愈发清新、皎洁，宛若夏日夜空的弯月，有柔和的光泽环在她的周围。所以舒朗刚刚在陈之面前站定，没有听到他的训斥，却是一声惊讶的赞叹：公司有你这样衣着得体的员工，真是一道赏心悦目的风景。

　　舒朗这才吃惊地抬起头来，仔细看了一眼坐在黑色老板椅上的陈之。这一看便让舒朗再也难以忘记。其实陈之那目的打扮也并不是多么出众，不过是白色衬衫加蓝色牛仔裤，还有一双休闲样式的皮鞋。可是偏偏陈之表情特别，他用双手顶住下巴，头稍稍歪斜，带着点俏皮调侃的微笑，注视着舒朗。他的眼睛里，有一丝狡黠，还有一种对舒朗的探究与好奇，似乎舒朗的到来，为他的生活添加了一抹亮色，所以他愿意为这抹颜色，停下手头的工作，做片刻的品味。

　　陈之问的第一个问题是：你为什么选择这个公司？舒朗本想将面试时的那些问题，重新复述一遍的，但看到陈之面前一盆茂盛活泼的绿萝，舒朗突然就改变了主意，当场微微调笑道：听说贵公司有一位帅哥副总，所以毕业后才直奔此地。

　　这一句果然逗乐了陈之，他笑起来很豪爽，一点儿不像那些女人描述的那样，是个色眯眯的伪君子。不过陈之的眼睛里含情倒是真的，也或许他是天生的电眼，电到了人自己反倒觉不出来。

　　舒朗记得那是一个夏末秋初的清晨，空气里飘散着淡淡的木芙蓉的香气，窗外城市的喧哗都有些轻了，似乎是怕打扰了这样凉爽怡人的光景。陈之问了舒朗许多问题，关于城市关于读书关于生活，唯独，与舒朗犯下的那个错误无关。

　　舒朗走出陈之办公室的时候，一推门才发现，有个同事正站在门口，微微侧首，似乎在倾听着什么。看见舒朗开门，他吓了一跳，但随即调整了表情，暧昧地问好：舒小姐今天真是漂亮呢。

　　这句在舒朗听来都含义丰富的话，很快地便成为陈之好色的另一个版本，在公司私密的网上论坛里，流传开来。

　　3

　　男友林商突如其来的造访，让舒朗吃了一惊，他一向对她的工作漠不关心，不知为何就跑来公司找她，而且，恰好是在午饭时候，不偏不倚，当时她正坐在陈之对面，与他边说边笑。

　　正好是三个人的餐桌，林商要进行重大谈判似的坐在舒朗和陈之的中间，跷起二郎腿，又点燃一支烟，并将一个茶杯重重地放在面前，做烟灰缸用。周围有人被他这一声吸引着回头看过来，并小声议论着说，快看，那边似乎要打架了，而且还是和那个花花副总哎。

　　舒朗的脸红得可以烧烫烙铁，她看了一眼陈之，想要通过眼神暗示他，尽快离开，林商发作起来，只会将事情弄得更糟。但陈之却像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一样，照例吃着舒朗旁边的菜，并风趣地说道：嘿，你瞧这道凉拌小黄瓜，怎么看上去这么性感呢，肯定是黄瓜里的美人坯子。

　　舒朗听陈之这么一说，简直有些急了，她不知道该怎么说，开口竟是，陈总，您说这些与我有什么关系？陈之愣了一下，他看一眼急得眼睛里冒火的舒朗，一副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的无辜表情。

　　林商却将那碟小黄瓜移到陈之的旁边，得意道：想要泡我的女人，你这碟黄瓜似乎还嫩了点，我有本事让你从现在的位置上下去，变成一个普通职员你信不信？

　　陈之夹起一块黄瓜，放入口中用力嚼了几下咽了下去，又喝口茶漱了漱口，这才慢慢道：可是先生，你怎么确定我是在泡你的女人，而不是想要娶你的女人？

　　这一句出来，惊呆了不止舒朗和林商两个人，还有附近用餐的一些同事。一时间舒朗竟觉得周围静得有些让人恐惧，好像空气随时会爆炸开来。舒朗憋着一口气，等待林商这个炸弹朝她或者陈之投过来，将三个人一起毁灭掉。可是，林商竟然将烟用力地摁到玻璃杯子里，指指陈之，说句：你有种就娶了她！便起身昂头走开了。

　　舒朗再也没有想到，她与林商会这样简单地结束。简单到她有些不相信这是林商的风格，让她总觉得这里面充满了诡谲风云，或者，是有什么人在控制着整个事件的方向。

　　4

　　整个公司的论坛上都在议论陈之究竟会不会娶了舒朗，众说纷纭，归结起来其实也就两个版本。有人说是陈之私下里就跟林商协商好了，只要林商跟舒朗分手，他会付林商一笔不菲的分手费，反正他林商家境阔绰，有许多女人眼巴巴地要自己送上门呢。也有人说，陈之根本没有想过要娶舒朗，是舒朗自己的计谋，她早就看上了副总陈之，巴不得要爬上去攀附呢，因为像她这样除了男人便在京城无可依附的女人，不耍点心计，怎么能够立足？

　　舒朗自己在这样的风言风语里，像一只波浪中的蚂蚁，不知道何时能够休止，又会在哪里停驻，只好任凭自己随波逐流，飘来荡去。

　　但她还是决意去找林商，问他一个实情，究竟为何会这么快且轻易地放手，他以前不是一直都那么斤斤计较她的离去的吗？这听起来有些怨妇抱屈的意思，但舒朗顾不得这么多了，她只想知道事情背后的真相。

　　舒朗是在林商与一个女子亲密地去电影院的路上将他拦截住的。林商彼时正将一个薯条亲密地放入那个小巧女子的口中，看到了舒朗，他有片刻的惶恐，但随即就镇定下来，装作漫不经心地问道：你和你那个副总男友爱情还够甜蜜吧？舒朗看着那个视线有些躲闪的女子，突然感觉她似曾相识，仔细地回想，终于在她轻抚额前的一缕头发时，手腕上的一块红色的胎记让她想了起来，这个女子，原是与林商一个写字楼里的，她记得一次偶然看到她跟林商在一起吃饭，看到她来，即刻找了理由走人，当时她以为他们只是普通同事，所以并未在意，不想，原来他们早已背着她在了一起，只等着她弄点绯闻出来，林商找理由离开。

　　舒朗没有听林商的啰嗦问话，便说声再见，转身走人。她想现在林商的谜底已经解开，那么她与陈之，是不是也会豁然开朗？就像陈之自己所说，他是想要娶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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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舒朗还没有来得及向陈之索要一个结果，陈之就主动给了她。只是，这个结果是陈之在一次酒会上不经意间透露给每一个人的。

　　是公司的庆祝酒会，陈之端了杯子，来到舒朗与同事的桌上，同事们都佯装称赞，说陈总今天真是有型，简直可以与梁朝伟媲美。陈之依旧是一副电眼，冲每个在座的女子微微一笑，道：大家都蛮精神的嘛，尤其是我们的舒朗小姐，近日看上去更是满面春风，不知是不是快要让我们喝她的喜酒了。大家都嘻嘻哈哈笑起来，说，那到时舒朗可别忘了给我们斟一杯酒喝哦。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或许，说者其实早就有心，不过是借这个由头，将心底的私密抖搂出来，一为自己轻松，二为将面前那个或许会成为绊脚石的砖块，一脚踢开来。

　　舒朗在酒会快要散去的时候，拦住了陈之，她本想问他：暧昧与爱情，只差了一步，不知你究竟是想退回，还是前进？但看见陈之似笑非笑地端酒喝掉一口，而后靠过来俯身说一句：舒小姐今天很美。她突然就改变了主意，调笑道：陈总今天也很帅呢，可以在这么多女人之间游刃有余，怕是得需要很长时间才能修炼成仙吧。

　　说完了这句，她便将杯中的残酒一饮而尽，优雅地一个转身，又妩媚地回头冲陈之一笑，走了。

　　舒朗知道，这一个转身，她不会再相信那些华而不实的男人。那点真心，还是留给一个确诊肯给她点爱的男人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