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机放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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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现在的手机功能越来越多，拍照、上网都不稀奇，却有一个新功能或许你从来都没听说过，那就是——

　　我的老家在山村，家里比较穷。在我们那里，一般孩子初中毕业后，就被大人喊回家里帮忙干活。那年我考上大学，成了轰动一时的新闻。

　　我之所以能够走出山村上大学，完全是因为我有个目光长远的母亲。她不顾父亲的反对，坚持让我读书，最后我顺利考上了省城重点大学计算机专业。我上大学那天，连女人出嫁也没有过那种场面，村里人一直把我送到山外面的公路上，亲眼看着我上汽车。

　　大学毕业工作后的第一个假期，我给父亲买了个手机，踏上了回家的路程。我坐了一晚列车，又坐了大半天的客车，然后走了五六里山路，黄昏时分才赶到村口。刚要进村，一群山羊从山坡上咩咩叫着冲过来。我忙闪到一边避让，这时，一个少年走过来，盯着我看了一阵，惊喜地叫道：“哥，你回来了？”

　　这个牧童是我二叔的儿子阿军，他抢过我身上的背包，抢在前面一边走一边叫嚷：“我哥回来了！大学生回来了！”他一直送我回到家里，却不肯进屋，说要去关羊，一溜烟跑了。

　　父母见我回来，自然十分高兴。母亲张罗菜饭，父亲则像小孩一样玩起手机来。吃饭的时候，我问起阿军。母亲惋惜地说：“这孩子可惜了，年年考试都拿第一，可你二叔硬让他回家放羊，阿军哭闹了几回，他爸许诺明年让他跟他姐一块去打工，才没再闹下去。”

　　我好像看到了从前的自己，愤愤不平地说：“二叔太自私了。”父亲叹了口气，说也不能全怪二叔，家里总是过日子要紧。母亲白他一眼，说：“过日子，过日子，让孩子读书，就过不了日子？孩子有出息，才是过日子！”说着看了桌上的手机一眼，父亲不敢再说话了。

　　晚上，阿军过来找我，看到我在笔记本电脑上玩六子棋，十分好奇，我略指点一下，他马上就会了。最后，他不解地问：“这……机器咋会跟人一样想问题呢？难道它也有脑子？”我说：“你呀，多读点书，自然就明白其中的道理了。”他的目光一下子变得黯淡起来。我说：“阿军，明天我找你父亲谈谈，让他答应你回去读书，好不好？”

　　阿军眼睛一亮，不过，很快又熄灭了：“不要。读了书还不是给人打工？”我问谁说的，阿军说：“我爸就是这样说的。”我问：“你真的愿意放羊？”阿军迟疑一下，点了点头。

　　第二天，我去找二叔。这时他正在家门口修木桶，看到我回来，脸上刚泛起笑意，很快就不见了，冷淡地说：“大学生回来了？”我忙说二叔真忙。二叔说：“哪像你，越来越有本事了。昨晚都跟阿军说了什么？这小子一晚没睡，今天羊也不想去放。”

　　我小心翼翼地说：“二叔，干吗不让阿军去上学呢？他挺聪明的，以前成绩也不错，让他放羊，太可惜了。”

　　二叔冷冷地说：“多谢了。阿军不是那块料。你以为读了几本书就长多大本事？告诉你，我女儿也没读什么书，去深圳打工，她就管了六七个大学生。”说着，撇下我走了。

　　我垂头丧气地离开二叔家，不知不觉登上了后山，看到阿军靠着一棵大树发呆，我说难怪你不想读书，原来放羊真的好自在。阿军指着羊群说：“二哥，你看我已经有15只羊了，只要再有母羊生羊羔，凑够20只，我爸就让我去打工。”看来，这小子还是有点野心的。

　　我说：“你会做什么？去城里打工，可不像放羊。”阿军说：“要不，哥，你带我出去，我跟你干？”我告诉他，我那家公司只收大学生。他不由耷拉下了脑袋，我鼓励他说：“阿军，回去读书吧，读了书，考上大学，将来跟哥一起干！”

　　阿军望着远处不语。我靠着他坐下，说：“阿军，你放羊很有办法，脑子挺好用啊。”他说：“我想出了个办法。哪只羊最听话，我就把它训练成头羊，还给他起名叫‘老板’，让它带好这群羊，我只要盯住它就行。”说着，朝“老板”吆喝道：“老板，带大伙到那边山坡上去。”果然，“老板”一声叫唤，领羊群转到对面山坡上去了。

　　我突然有了一个主意，把阿军后来指挥羊群的口令悄悄用智能手机录下来，然后说：“阿军，你信不信，我可以用手机放羊。”阿军差点笑破了肚皮，说我吹牛。我说：“明天你把羊群交给我，我只在家里，就能让羊群自己上山和回家。不过，如果我做到了，你要答应我回去读书。敢不敢打这个赌？”阿军自信地道：“我的羊儿我还不知道？好吧。”于是，他跟我击掌为誓。

　　第二天，阿军把羊群赶过来，我说要跟头羊讲两句话，然后走到“老板”前，在它的脖子上系上一根红布条。阿军有些奇怪，我故作神秘地说：“我跟‘老板’商量好了，它负责把羊群带上山，晚上带回来，就升它做董事长。”然后，一把将阿军拉进家里，打开了电脑上的六子棋游戏。

　　一天很快过去，黄昏时分，外面响起了吆喝牛羊猪禽回家的声音，阿军猛然惊醒，放下鼠标，催我把羊群喊回来。我拿起手机，大声命令：老板，立即带大伙回家！暗中却悄悄拨通父亲的电话。然后，我对阿军说：“好了，我们现在去村口等它们。”

　　大约过了十几分钟，阿军的羊群在老板的率领下规规矩矩进了村。我上前解开“老板”脖子上的红布条，说：“行了，把它们轰回去吧，明天去上学吧，不得反悔啊！”

　　阿军迷惑不解：“你怎样做到的？太奇怪了。告诉我好不好？”我说：“这就是知识。你先好好读书吧，读了书，自然明白。”阿军有些失落，赶着羊回去了。

　　晚上，二叔板着脸来我家，问我到底给阿军灌了什么迷魂药，他一回家就嚷着要读书。我趁机求道：“二叔，让阿军回去读书吧。今天我跟阿军打赌，说能用手机放羊。是我把阿军的声音录下来，制作成手机铃声，再把手机缠在头羊‘老板’的脖子上，‘老板’听惯了阿军的声音，只要我打通电话，它就能听到阿军的声音，自然就会照着指令回家了。”

　　二叔苦笑了一下，说得赶紧回去告诉阿军，这小子正为琢磨不开这事犯愁呢。说着轻轻拍了一下我的脑袋说：“你小子，没白读书。”

　　在我离开家乡的时候，阿军已经重新回校了，为此我有些得意。母亲就敲打我说，阿军回去读书，并不是我跟他打赌赢了的结果，而是我不折不挠的精神打动了二叔。我告诉母亲，无论如何，阿军能够重新上学，这就是我的胜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