兄弟树

tongzhuan365

　　兵住在村口，家门口有两棵树，两棵树相对地站立在那里，就像情同手足的兄弟俩。

　　听说贵要来，兵一早就站在树下向村外张望。中午时分，白发苍苍的贵颤巍巍地走下轿车，80多岁的兵就像年青时当兵的样子，剑一样地飞出去，兵和贵几乎同时伸出双手，紧紧握住对方的手。两个老人很激动，都说不出话来。

　　兵的孙子搬出椅子，放在树下，泡了茶水。路过村口的人都凑上来看热闹，指着贵说，这不是给兵换肾的老人吗？兵连忙点点头说是呀，是呀，贵是我的救命恩人！

　　这是很多年前的事了。退伍当了农民的兵，一口气能挑100公斤的柴，村里的人都觉得兵是当兵练出来的，身体强壮有力。当然，村里也有人跟他开过玩笑，如果兵一口气能将一个女人从镇里背回村里，这个女人就是兵的了。那一年，兵真的背回一个女人，这个女人就是兵的妻子。有了妻儿的兵一转眼，便到了中年。

　　某年金秋，稻谷飘香，村民在田里忙碌着收割稻谷。兵家到田里不足几百米，他把一台50公斤左右的打谷机背在背上，平时一溜小跑就能送到田里。然而，这一次，他中途歇了好几次，而且感到头晕眼花，胸闷气短，走着走着便栽在了田里。在田里收割的乡亲抬着兵匆匆赶往县医院检查，诊断结果是兵患上了尿毒症，而且病情一再恶化，最后不省人事。县医院表示无能为力，家人把兵转到省城。一直处于昏迷状态的兵3天后才完全缓过神来。

　　透析期间，兵的病情愈发严重。贵与兵的家人在省城的各家医院寻找肾源，但被告知，肾源紧张，要排队，也许要等上一年半载的时间甚至更长，而且就算等到肾源了，至少要准备不少的钱换肾。是否换肾？这让兵很矛盾。就在兵的犹豫不决中，一个月过去了，家人坚决要求为兵换肾。家人、亲戚都去医院做配型，结果配对不成功。兵无法接受他们中的任何一人为他捐肾。

　　这时候贵说，我们是兄弟，以前是，现在也是，他坚决要求配型，兵拗不过他，只好带着矛盾的心情一起做了配型。

　　一个月后，配型成功的消息传来，兵一家人喜极而泣。

　　兵与贵在手术室相遇。兵看到贵刚取完肾，脸色惨白，他喊了贵好几次，贵没有应答，只是轻轻歪过头微笑地看了他一眼。医生往他口中放入一根管子，叫他吸气，当吸入第二口后他便完全失去了知觉。几个小时后，他被推出手术室，醒来后，他就像一个小孩子一样带着哭腔一直不停地喊：我要见贵，我要见贵。直到听清楚贵没事了，他才勉强安静下来。

　　贵在手术室清醒后说的第一句话就是：我的兄弟兵出来没？手术后，他感到腰部一直剧痛，但这点剧痛早被对兵的担心麻木了。

　　几天后，兵在医生和妻子的搀扶下，坐着轮椅来到贵的病房。贵仰着头还动弹不得只是微笑着示意这一切都很顺利。兵就对贵说，身体还没好，不要乱动。说完这句话后兵闭上眼睛，强忍住就要外溢的泪水。

　　两棵树下，风温柔地吹拂着。兵坐在椅子上按捺不住地说，贵是我的救命恩人呀，因为有他，我才活到这岁数！

　　贵说我们是兄弟，真的是兄弟！在一旁听的人笑了。旁边的笑声更激起他回忆那段往事，他大声地告诉旁边的人，他十几岁参加人民解放军，1950年前往朝鲜战场抗美援朝，历经九死一生，贵十分感慨而激动地接着说，当时我和我的兄弟同在一个通讯连，那时我的兄弟很瘦，个子比我小，他比画着，突然一架敌机从头上飞过，丢下炸弹时，弹片射进我的胸膛，那时我的兄弟伸出他的手，把我背出去，如果不是他，我真的就牺牲了！

　　贵不禁潸然泪下，当年你从战壕里把我背出来，你是我的救命恩人！

　　兵笑着说，贵，我们是生死兄弟啊！

　　两棵树相对地站立在那里静静地倾听着，他们把枝丫伸过去互相握住对方的手，久久地久久地握着。